初新和小高贴到了墙边,渐渐地朝墙角缩去。
此刻,墙角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小高的心神逐渐稳定了,他的剑变得迅捷,变得有力,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初新的剑似唱和般也变得更快更凶猛,那变化不禁让他怀疑,初新之前同他的较量全都是弄虚作假。
他为什么要放水?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侮辱另一名剑客?
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时,小高的动作又迟缓下来。
慢,就会死。
双剑再次碰撞弹开后,双方都选择用刺来终结。
顶尖剑客决生死的方式,不是拔剑便是刺。
拔剑最快最好的办法只有一种,刺却分很多种。
小高自下往上挑刺,初新则从上往下突刺。
看清彼此抬手的速度和动作之后,小高就明白,初新的剑一定比他先到。
他的眼睛惊恐地分解着二人的动作,不断慢放,希冀着能够找到躲避不幸命运的办法。
很可惜,除非初新疯了,否则小高已必死无疑。
小高的手冰冷,身体也冰冷。
他在等待命运的宣判。
剥夺他一切的宣判。
可就在小高行将绝望之时,“七月”的剑尖却偏移了几寸。
初新没有拿剑的左手捏了个剑诀,两指搭在了小高的长剑上顺势一递,两个人擦肩而过。
轰隆声中,三座巨屋化作废墟。
高欢冷漠地瞧着,周围的尘沙飘飞,淹没了他的身躯以后又再次下沉,消散。
轰隆隆的声响并未引来洛城居民的围观,他们都被疫病围困在家中,丝毫没有勇气和闲心来管其他人的事情。
“一定有活下来的人,”高欢自言自语道,“事情会越来越有趣。”
宇文泰此时可不这么想。
前面那道身影的动作看似缓慢,甚至连衣袂飘动的声音都能被他所捕捉,他与两个女人的距离没有拉近,反倒稍稍远了些。
事情变得糟糕了,他想。
更糟糕的是,前面的人好像有意嘲弄般,他一旦放缓步伐,也会跟着减速,就像调皮的狐狸穿梭于树丛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挑衅猎人那样。
宇文泰只能停了下来。
他是个懂得见好就收和及时止损的明白人,无数次成功地趋利避害,便是源于对形势的明确判断和果断行动。
尘埃落定,废墟之中立着几个人。
他们看起来都很狼狈,显然,要逃出生天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幸运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高欢认得,里头有一家酒馆的女主人,跟着敏一道走进巨屋的英俊男人,还有之前同他交手的两名四象使。
其他人呢?难道都已被压在荒墙断木下,不见天日了吗?
他想见到的人,似乎都没有出现。
擦身而过的那刻,初新并未攻向小高,而是直直地往小高背后的黑暗刺去。
黑暗中响起一声闷哼,在屋楼倒塌的动静里微弱而渺小,但初新仍旧认得那声音。
一名全身覆着黑色的蒙面人捂着王之梅的嘴,静默地立于角落,静默得好像就算整个世界都如这巨屋那样崩塌,他也不会在乎一样。
剑刺到蒙面人跟前,突然停下了。
“我知道你会来。”初新道。
“你知道?”蒙面人问。
“和宝公沙门一样,这种场合你不可能不亲自来,”初新笑道,“有些事必须亲自过手才肯放心,是你们这样的人的通病。”
“所以你在等,甚至佯装和小高决斗,等我露出踪迹?”蒙面人问。
“我一直在等,木石掉落,我们的移动空间越来越小,你也一样,”初新道,“迟早,你将身无立锥之地。”
蒙面人好奇地问道:“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不会逃离这间屋子?”
初新一字字道:“因为你对我下达了杀死小高的命令,却又不相信我能杀了他。你必然要等,等到我将他逼到分身乏术的地步,你就能一招制他于死地。所以,我也在等,等适合你出手的时机到来。”
“你一定等得很辛苦,不仅要等这个时机到来,还要等到你有把握战胜我。”蒙面人道。
“我得承认,只有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我才有胜你的可能。”初新说。
“那为什么不刺过来?”
屋顶落下,仿佛填满天盖的乌云密密地压来。
王之梅的嘴被严严实实地堵着,她的眼睛却张着,张得大大的。
仰头向上的她,感受着死亡临近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