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剑的样子不好看,好像是清理落叶的扫地僧人,无论挥动得多么自然,都只是拿着扫帚一样。
他手握的,也不过是柄普通的剑而已。
他的剑开始指向四象阵中一人,剑尖的旋转抖动并不迅速,可每个细微变化都让初新想拍手称好。
他刺。
他的剑刺出,剑尖开出了血花。
玄武使应声倒地。
初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高的剑招虽妙,玄武使借助另外三人的真力以后,本该是能躲开的。
可他偏偏倒下了。
顾长生、王之梅和白虎使的脸已变得煞白。
小高徐徐甩动长剑,剑尖的血被他甩到了地,发出轻微的溅水声。他道了声:“破阵。”
初新无奈地笑了笑,疲态尽显,道:“现在看来,除了逃命,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小高举起左手,他身侧的灰袍人迅速前、聚集。他说:“我本想抓子先生和宝公沙门这两条大鱼的,可惜他们没入网,不过我并不是个贪心的人。”
初新额角有冷汗:“所以你大鱼小鱼都要抓?”
小高点头道:“不错。”他左手轻挥,他身侧的灰袍人已倾巢而动,如遮天蔽日的蝗虫般向初新等人扑来。
蝗虫虽小,成千万只聚集却有瞬间吞吃掉一片农田、一方草原乃至一群人的本领。
每一只蝗虫看起来都差不多,每个灰袍人看起来也都很相像。【】
大大的眼睛,用来摄取情报,呈报给小高和庞故;小小的耳朵,只用来听取小高和庞故的命令;几乎没有嘴巴,因为他们不必说太多的话。
高岚看见了司马笙,看见了唐觞,看见了吴惆吴怅两兄弟。
他们原本是面目不同的人,现在却似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
转眼间,初新已被灰袍人包围,他推开了数人,可往外挤搡却招致了更凶猛的进攻。
他想,或许自己也会如杜子轩那样,被封堵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久久不能动弹,缺氧,窒息,直至死去。
他几乎能闻到周围的灰袍散发出的腐朽而难忍的味道,几乎要将脸贴在灰袍人空洞的颧骨。
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就像溺于浅海的泅水者,被一波又一波浪潮拍打得头晕目眩,来不及顾念周遭世界的情况。
他不知道露白和敏遭遇了什么,会不会同他一样,也在湍急的水流中挣扎。
浪潮忽然停止了奔涌。
一切静止得像不曾发生。
屋内荡漾着一个女人的笑声。
“老和尚,想不到你的腿脚还那么利索。”
露白惊恐地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不仅是露白,屋子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女人身。
宽大的灰袍遮挡着她身体玲珑的曲线,却也放大了一些易于引起幻想的部分。
掩盖本就是能够惹人遐想的举动。
她一定是个惹人遐想的女人。
灰袍人退散,初新得以见到她。
她正拿着一柄匕首,抵在小高的颈动脉处,所以小高才不得不命令灰袍人散开。
而另一边的庞故,居然也被一个人挟持着。那个人的头生满了奇怪的肿包,眼角处还有一颗肉瘤。
他是业已闭门谢客很久的宝公沙门。
“我认得你,”小高说,“我还是头回这么近闻你身的香味。”
女人凑近小高的耳朵,糯糯地说了句:“好闻吗?”
小高的魂几乎被勾走,道:“真好闻。”
女人道:“散发这香味的药水是我花了很久才研制出来的,你想知道它的配方吗?”
小高小心翼翼地晃了晃脑袋,以示自己在摇头,又不触碰女人手中的匕首:“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把杜子轩怎么样了。”
女人咯咯轻笑起来,道:“你是如何瞧出来的?”
小高吞了口唾沫,道:“男人的手就算保养得再好,也不可能像你的手这样美的。”
女人显然对小高的说辞很满意:“我很早之前就欣赏你,你是个看起来老实,实际很不老实的人。”
女人最爱的男人,岂非就是这样的?
扑向杜子轩的那些灰袍人也退散了,地只剩下了一张面皮,和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的颧骨被削去了一块。
“你扮作杜子轩的模样来到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我。”小高笑着说道,笑得很不情愿。
“你虽然是个不错的男人,可你要知道,男人早已吸引不了我了。”女人不拿匕首的手掐了掐小高的腰。
小高感受不到疼痛,能感受到的只有酥和麻。
“男人虽然让我变得有活力,却不能令我永葆青春,”女人继续道,“世能让人永葆青春的东西,就这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