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传说中,精神力才是统率一个人身体的关键。
有些人的意志不死不灭,他们便能永生。
当被他断言“死了”的“尸体”手握匕首刺来时,他才明白用后背对着一个人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情。
哪怕那个人是一个死人。
“他不是初新!”敏忽然高喊道。她认得初新的招式路数,初新的每一剑都会给对手留下余地,万万不会用出狠辣阴损的剑招,哪怕用匕首也一样。而这名刺客虽只用了简单的一刺,却已将全身的气力灌注于右手,中与不中,他都将精疲力竭。
这当然是千金会费尽心思安排的一场刺杀,要杀的当然就是南城帮的头把交椅——杜子轩。
刺客先静待杜子轩靠近,又以龟息功屏息令其放松警惕,当杜子轩用后背对着他的时候,他再用藏于怀中的匕首一击毙命。
可惜算盘总是打起来美好。他碰见的并非泛泛之辈。
匕首尖端行将刺中杜子轩后背的一刻,杜子轩开始向前飞掠。
刺客紧紧跟随,身法不曾慢下半步,显然也是轻功好手。
匕首始终抵在杜子轩的后背,距离他的脊柱莫约寸余,不曾变远,也不曾靠近。
刺客的力量在被消耗,却迟迟未到衰竭的地步。
刺客算准,杜子轩逃不过这一击,因为两个人的追逐与被追逐不可能永远进行下去,杜子轩已靠近巨屋的墙壁,很快,他就将无法再往前,匕首就能扎进他的腰背。
余力将尽,却已够了。
杜子轩到底还是撞在了墙壁,匕首似乎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面目狰狞的刺客露出了放肆的笑。
忽然,杜子轩猛地吐出一口气,他的胸腔就好像塌缩一般被挤压得扁平,他整个人于这一瞬间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紧紧地贴在了墙壁。
匕首停下了,是被杜子轩用长剑挡下的,剑根本没有被赋予任何力量,长剑只是随随便便地出现在了那个位置而已。
刺客的笑容僵硬、冻结,他发现自己的咽喉开着一朵花。
血之花。
一根尖针半截钉在刺客的喉结,须臾之间就剥夺了他言语和反抗的能力。
这个刺客当然不是初新,他比初新高一些,也比初新再健壮不少,可他的脸遍布脓疮,加又是躺在木板,盖着蓝布,一时间连敏和露白都分不清真假。
杜子轩缓步回到座位,并无惊魂甫定之态。小高嬉笑着调侃称:“杜兄和这个人大概有什么怨仇吧,不然他怎么连死都死不安稳?”
杜子轩淡淡道:“恐怕不是他不安稳,而是另有其人。”
他们二人皆心知肚明,面却仍不动声色。
小高没有理会话中的尖刺,转向赌桌旁众人,道:“这场赌局看来只能作罢了。”
丁瞎子弯曲食指敲了敲桌子,道:“在揭开蓝布的时候,人还是活的,总该是押生的人赢了。”
小高点头,又摇头,道:“可那位姑娘已经说了,他并不是初新。”他指了指敏,敏也点头表示认同。
丁瞎子冷笑道:“倘若你们早已沆瀣一气,摆这个局来耍我们,难道我们也得吃这个哑巴亏吗?”
小高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确是个瞎子。”
丁瞎子额有青筋暴起。
小高忽然侧身面对着黑袍人,道:“然而你的赌运倒是不错。”不知是在跟丁瞎子说话,还是在跟黑袍人搭腔。
丁瞎子没有说话,黑袍人却应了声:“哦?”
小高道:“这场赌局确实是押生的人赢了,因为初新的的确确还活着。”
黑袍人依然平静地应道:“哦。”
小高指着黑袍人,一字字道:“你就是初新。”
话音刚落,圆桌边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黑袍人身。
他很喜欢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
他的嘴角泛起了耐人寻味的笑。
他摘下帽兜,露出真容的瞬间,第三场赌就有了结果。
初新没死,不仅没死,看起来活得似乎比大多数人都要好。
露白和敏来不及开心,心中便萦绕了无数疑惑。
为什么初新会身披黑袍,背后还跟着子先生座下的四象使?
为什么他的脸即没有溃烂流脓,也没有往常的玩世不恭?
为什么此刻的他看起来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已变了?
“花这么多钱,只为了确证我还活着,是不是太不划算了些?”初新笑着问小高。
小高也回敬以伪装的微笑:“这么多钱确证你活着当然划不来,可若是确证了你已经是我们的敌人,那便值得。”
“如果我是你们的敌人,我死了,我的钱将永远带不出这里,你们仍不会有半点损失。”初新道。
小高大笑:“你很聪明。”
初新木然盯着小高,看了很久,悠悠地说道:“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死的人是你们,你们的钱都将归我?”
小高怔住。
杀人与被杀,岂非也是相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