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后颈处扎着一根尖针,那根针毒蛇一般吸食着他生命的精华,血液的流动很快会停止。
“等我死之后,南城帮的一切都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杜子轩惋叹道,抚养多年的义子背叛,恐怕换谁都不会好受。
阿武的喉头已经涌了鲜血,他艰难地回答道:“你太健康了,再活四十年恐怕都不成问题。我等不了那么久。”他在呛血,每呛一口,他都会觉得自己抓不住的东西愈来愈多。
年轻总是很好的事情,可惜年轻人往往都太急躁,很迫切地想得到总会到来的东西。
杜子轩的眼睛眯成了缝,笑盈盈地凑到了阿武耳边,轻轻说了句:“其实杜子轩已经死了,就在前天。”
他的声音变得说不出的动听,他的低语仿若大海之中的海妖般诱人,朦胧曼妙,又具备致命的危险。
阿武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你,你不是......”
这是他生前最后一句话。
这甚至不能算一句完整的话。
后颈的针又扎入了几分,针好像用某种细线系着,可以自由地操控深浅。
“他死了?”小高问。
所有的变化太突然,小高并没有料算到,他以为就算阿武不能杀死杜子轩,也至少应该重创之。
现在他明白,杜子轩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那么一些。
“他死了。”杜子轩说。
“你总该对你的孩子温柔些。”小高说。
“太心急的孩子,往往已算不得孩子。”杜子轩反驳道。他的语气和缓,丝毫不像刚刚杀了个人的样子。
“杜兄也用针?”庞故忽然问道。
“学过一些用针的法门,”杜子轩道,他觉得这表述不够完整,又加了句,“向一个江湖郎中学的。”
“江湖郎中杀人可没有那么利落。”庞故讪笑道。
杜子轩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比他聪慧,自然学得也就比他高明些。”
“看来,这场比试是陆侯爷赢了。”
无论阿武是谁杀死的,他死了,陆质还活着。
活着的就是赢家。
小高瞥了眼杜子轩的反应。
杜子轩仍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什么话也没说,他身侧的瞎眼老人却开口了。
老人说:“不,陆质没有赢。”
小高一怔,旋即望向了陆质。
陆质仍是直挺挺地站着,他的右手仍保持着攻向阿武的姿势,可他的脸已经僵硬了。
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据说当一个人死前曾进行过剧烈的运动时,他死后的身体就能保持一种僵直的状态。
陆质的后颈同样插着一根尖针,尖针同样有几根细细的丝带系着,大概又是谁用牵丝运针的神奇功夫杀死了陆质。
他本是个看起来没有野心的人,已经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的尊贵地步。
然而玉望就像柴垛之中的火苗,一旦煽风,就会蓬勃燃烧。
他和阿武都没有禁得住诱惑,也确确实实低估了杜子轩。
今天这场赌,他们输得很彻底。
“轩爷,是你做的?”小高皮笑肉不笑地问。
杜子轩摇摇头,道:“我一直坐在这儿,哪儿都没去过。”他向小高投去的目光中沾染了一丝讥诮,仿佛在对千金会的疏于防范进行嘲弄。
小高猜测,满屋的灰袍人中,已混入了许多南城帮的间谍。
“所以,是平局?”瞎眼老人沙哑着喉咙道。
“是平局。”小高只能点头。
杜子轩通吃。
桌的金银堆在杜子轩面前,积了满满一座小山。
杜子轩没有半点儿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告诉过各位,我最近的赌运确实很好,好得连我自己都拦不住。”
他手下的二三把手顷刻之间都已死在他面前,他好像没事人一样,似乎这一切都注定发生。
他的平静让小高和庞故都很讶异。讶异到有些害怕。
他们总觉得他们对于杜子轩的了解还不够,或者,他们了解的杜子轩和眼前的杜子轩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很久没有开口的黑袍人忽然问道:“第一场赌已经结束,第二场赌又是什么?”
小高和庞故没有从黑袍人的声音里得到太多讯息,与此同时,他们发现黑袍人在一局中根本没有押注。
当其他人都输的时候,独独他没有任何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