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圆桌前,他不忘扇了就近的灰袍人两巴掌。
那被打的灰袍人竟然像个女子般哭了起来,绝没有人认得出他就是康明山庄老庄主最心疼的二儿子,人称“荆襄六君子”之一的吴怅。
庞故并不在乎这些,当他心情不好时,他便希望全世界都难过。
洛阳已似荒城,随意走几步路都能撞见一具尸体,流着脓,腥臭、腐烂。
初新拖着疲惫的身躯行走着,他实在太累,身体虚弱,缺乏睡眠。
有许多瘫倒在路旁的病人向他乞食,可他没有吃的可以给予,身无分文。
他只能任由他们死去。
生死本就是寻常事,不会因一餐一饭而更改,可初新的心仍刺痛着。
这些病人的今天,或许就是他的明天。这些病人所经历的痛楚,他也感同身受着。
人的性命就像蝉翼,薄而脆弱,顷刻间便能陨灭。
他途径的街巷里,有个女人蜷缩于墙角,杂乱的头发和破烂的衣衫。
在初新靠近时,她忽然抬起了头。
初新被那张脸吓到了。
这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竟是醉仙楼曾经的头号花魁,小萍。
小萍的目光迟钝了许多,好像再也抛不出媚眼,眼里的星光也黯淡了。
她脖子生了烂疮,她脏兮兮的手正在抓挠。她的手指纤细,指甲稍长。
“你怎么在这里?”初新问。
小萍看着眼前的红袍,良久无言,不知是认不得初新,还是已麻木得说不出话。
初新摘下了帽兜,小萍的眼睑微微颤动,初新的脸好像唤醒了她的某些记忆。
“你找到她了吗?”小萍问。
初新道:“找到了。”
“那就好。”她说。她的眼睛埋进了发丝中。
“你为什么在这里?”初新重复了他的问题。
小萍只是苦涩地笑了笑。
初新伸出手,想去拉她,她拒绝了。
“我身有病,要死人的病。”她说。
初新笑了笑,道:“巧了,我也有。”他握住了小萍的手,将她从地拽起。
“你如果稍微收拾打扮一下,依然会比洛阳城绝大多数的女人漂亮。”他不想见到小萍眼中那抹空虚的阴影,鼓励她道。
小萍只是苦笑:“命都要没了,还要漂亮做什么?”
初新摇摇头:“人活着一天,就该体面一天,就算死,漂漂亮亮地死也好过你现在这样。”
小萍站得很不稳当,摇摇晃晃的,她扶了扶脑袋,用舌头舔湿了嘴唇,不至于说话开口都困难:“我知道一件事,我觉得我该告诉你。”
“什么事?”初新问。
她开始狂笑起来,道:“青木夫人不仅是个婊子,还是个叛徒。”
她的双目圆睁,眼角开始流血。
初新愕然地望着她。
她仍然没有放弃对青木夫人的贬损,即使她的气息已近微弱:“她把千金会出卖给了尔朱荣,又将洛阳城出卖给了子先生。”
初新见情势不妙,连忙试图封锁她的穴道,可他的手指刚刚戳出,就被小萍轻松地化解了。
青木楼,也就是“古树”的成员,每一个都是认穴打穴的高手。
小萍气若游丝:“我自小长在洛阳,父母皆因与南国的战事而死,不会认可她的做法,永远不会认可。”
她忽然像断线的纸鸢一般摔倒在初新怀里。她的臂膀和裸露在外的皮肤表明,她之前受过下手极重的拷打。
也许是青木夫人下的命令,也许是反抗过程中负的伤。她的话表明,青木夫人和黑袍会恐怕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身的疫病或许就来自于某个穿黑袍的病患。
她所受的折磨恐怕一直持续到了今天。
到此刻,才刚刚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