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新咬了咬牙,不自觉地跟紧了脚步,他尽量让那身影替自己抵挡前方的风,避免体力的损耗。
他知道身后的三居士应该也在借自己的身体抵挡风阻,这是追逐者施展轻功的特权。
而被追逐者的特权则是被追逐。
被追逐意味着,被追逐者可以牵动着追逐者,让他前进,让他停止,让他向左或向右。
那道身影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轻功竟已到了以极快的速度停下,脚步也稳得像磐石。
初新是追逐者,被追逐者停下,他也只能停下。
他困难地刹住了双腿,遍布瓦片的屋檐实在太滑。
身后袖袍展动的声音消失了,显然子午谷三居士也停住了。
“子先生座下的八卦使?”说话的人是逐日居士,他的声音似洪钟,就算用轻微的力气,好像也能传达至百步以外。
初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逐日居士,他很好奇逐日居士是如何得知“子先生”这个名字的。他在屋顶捉住四个黑袍人时,子午谷三居士并不在周围。
“八卦使,亦风。”那道身影回过身道。
“原来是轻功冠绝八卦使的亦风,久仰大名。”逐日居士言语中似乎也有动容的意味。
“凭你们的身手,想要抓到我是不可能的,你们应该明白,”亦风说得很直白,没有半点儿客套,“我停下来,只因为我不想再费力气了。”
“什么?”初新惊愕地望着亦风于夜月下飘忽不定的身影,猛地打了个寒噤。
对方与自己玩的猫鼠游戏,绝不是为了取乐,而是另有目的。
这个目的现在看来,像极了调虎离山。
他掉头便走,走时比来时更快,他明白此刻的一家酒馆定然会有恶战发生,而自己很可能就是那头被调开的老虎。
子午谷三居士没有动。
他们宽大的袖袍垂至膝盖以下,迎着风猎猎作响。
“虎已走了,一时半会儿绝不会回来。”亦风笑了笑。他笑的方式很独特,嘴角竟然是向下弯曲的,若非他眼中夹带的喜色,不会有人瞧出他在笑。
逐日居士冷冷道:“果然,你并不打算逃走。”
亦风道:“你既然已清楚子先生要对你们师兄弟下手,就该拉住他,多他一个人,你们的胜算会大得多。”
“不必,莫说你一人,就算八卦使皆在,我们师兄弟也未必会落下风。”揽月居士脾气暴躁,脱口而出道。
“我当然不可能愚蠢到孤身来应战,”亦风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明月的辉光中,三个人如鬼魅般出现,一人如亦风般单薄,另外两人却魁梧健壮。他们的出场无声无息,没有引动任何屋瓦间的碰撞,显然脚下功夫也很了得。
摘星居士道:“只来了四位八卦使,子先生未免太托大了。”
“足够了。”亦风双手抱臂,平静地说道。
逐日居士年岁最大,说话语速也最慢:“我不知道子先生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可不论如何,你们都是中原武林的祸害。”
“三位居士常年隐居,想不到还如此关心外面的事情。”亦风道。
后出现的三位八卦使中也有一人搭话道:“关心的事太多,人容易老得快。”他的声音细得像蚂蚁,却清晰地传到了三居士耳中。
“多说无益。”逐日居士的结论是这样的。
“益”字出口时,逐日居士的身形已到亦风跟前。亦风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逐日居士的瞬间爆发力如此骇人。当坚硬的袖袍将要撞击亦风的咽喉时,亦风的左足已经点到了逐日居士的膝盖。
亦风站定时,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他想确认自己的咽喉是完好的。
“真是绝妙的轻功!”逐日居士赞叹道。
亦风苦笑道:“看来子先生确实托大了。”在他看来,除他以外任何一位八卦使都无法避过逐日居士的袖袍。
人的咽喉是脆弱的,逐日居士的袖袍却灌注了无坚不摧的真力。
另外三位八卦使静默地站着,因为揽月和摘星已经横亘在他们与亦风之间。
揽月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他会先挑亦风出手吗?”
亦风是八卦使中轻功最高者,逐日居士这一招攻向他本是胜算最小的选择。似逐日这般经验老道的人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为什么?”有人问。
“因为兄长只知道亦风一人的姓名,”揽月笑了笑,“我们兄弟三人从不杀无名之辈。”
三位八卦使面面相觑。他们想不到子午谷三居士还有如此奇怪的习惯。
摘星叹道:“这可真是古怪。”
揽月道:“古怪极了。”
他们像在唱双簧那般,把八卦使想发出的感叹说了一遍。
“若是他们不说自己的姓名称号,我们岂非杀不了他们了?”摘星阴阳怪气地问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把他们抽筋剥皮,慢慢拷问他们姓甚名谁。”揽月阴恻恻地笑道。
三位八卦使背似已起了一层霜。
“现在,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三个人都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