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白摇摇头,她从未在“古树”成员中见过伊芬斯这样的美人。
“元雍曾告诉我,他手下有一批武功模仿古树成员的人,伊芬斯会不会是其中之一?”
这个问题无人能回答。
四人又被流沙似的寂静吞噬。
这是四月十三日的凌晨,洛阳城还在睡梦中,空气里却仿佛弥漫着腥味。
穆越兰忽然问:“初新少侠,你有我夫君的消息吗?”
初新愣了愣,与敏和露白交换了眼色,故作镇定地说了句“没有”。
“你说我被元雍骗了,宋允并没有杀死他。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穆越兰语速虽快,说话却流畅。也许她在肚子里已反复斟酌过这个问题,只想找一个安静而合适的时机问初新。
初新微笑道:“因为我两天前见过他,虽然看得不真切,但我确信是他。”
这是一句谎话。元欢已经死了,他的死亡是初新和宇文泰亲眼见证的。
初新还没想好用怎样的方式告诉穆越兰实情,他害怕穆越兰知道真相以后,会做出极端的举动。
穆越兰哀伤的眉目间终于浮现出喜悦和轻松,可随之而来的还有猜疑和自伤。
“为什么不辞而别呢?”她自言自语般问道。
“或许他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关系到北魏王室的命途安危,不得不离开你一段时间。”露白安慰穆越兰道。
她当然明白初新在骗穆越兰,她打算顺着初新的谎言说下去。
敏一言不发。
她不赞同初新隐瞒的做法,却也想不到很好的处理方式,更不会拆朋友的台。
“是这样啊。”穆越兰笑得很勉强,可她终究还是松了口气,因为她相信初新与露白。
露白不愿让穆越兰再踢起这件事,道:“你们说,宋云醒来以后,会不会又想不开?”
“不会。”初新很快回答道。
他从座位站起,随意地踱了几步,走到酒馆门口。
门外一团漆黑,黎明未至,长夜如末世。
“他是个坚强的人,也是个聪明的人。”初新望着空洞的黑暗,解释道。
这个答案不好,却已足够。
一个人只有坚强,才可以接受命运的波折;一个人若是聪明,就会明白死亡和离别是人生的常态。
宋云醒来时,窗外的暖阳已让他出了汗。
“被子该换得薄一些。”他喃喃着。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太阳的光热帮他摆脱了梦境。
梦里的他骑着马,一路向北,沿着一条宽窄不定的山路登邙山。山途中,他碰见了很多奇怪的人,有个自称没有痛觉的剑客,也有个整天板着脸的姑娘。最奇怪的是那个手握一柄青铜剑,腰间还别着菜刀的青年,对着一棵会说话的梨树叫嚣,甚至还爬到了树,将树枝摇得沙沙作响,花瓣落了一地。
宋云觉得他很面熟,却又叫不出他的名字,只好笑嘻嘻地看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傻事。
周围的人忽然都消失了,宋云再次启程路,马蹄轻快,来到了邙山主峰,太阳恰好西沉,不偏不倚地落到半山腰。
他身旁有两个很年幼的孩子,一男一女。
他们指着夕阳,好像在说着什么,男孩还抱了抱女孩。
宋云想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到底还是听不清一个字。
很快,男孩和女孩化作两只彩蝶,飞入深谷。
当他由梦返回现实时,他发现梦中的记忆退散得是那样快,快到他来不及伸手抓住证明梦存在过的蛛丝马迹,快到梦中的人事陈旧模糊。
他心口有一阵空落落的感觉,那感觉催促他起床四处走走。
柜台的敏打着哈欠问候他,他认出敏就是他梦中那个板着脸的姑娘,欣喜若狂。
一个人若是一辈子活在梦中,是否也算一件幸事呢?
只是不要有那些间歇性的清醒时刻,清醒是不幸的源泉。
有个人着急忙慌地冲进一家酒馆,对因为戒严解除而兴高采烈的酒客们喊道:“河阴多了两千亡魂!”
起初人们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的人甚至不清楚“河阴”在哪里。
好像只有那个昏沉如睡梦的人听懂了。
世又有两千人由现实入梦化蝶,不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