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还喝下了许伯纯熬的药。炉子很大,许伯纯煎药时踮脚扇扇子的滑稽模样还印刻在他脑海中,想到便发笑。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想吐,可什么也吐不出来。
他似乎发现,密集的人群中,有侏儒般矮小的身影掠过。
“高阳王,你有什么话要说吗?”这次发问的不是尔朱荣,而是那双眼睛。
元雍负手而立,冷笑道:“不错,我就是紫烟楼主。”
他恢复了桀骜的模样,虽无内力傍身,却仍有威严仗【app下载地址xbzs】恃。
眼睛笑了,笑意是从眼睛里发出的,骗不了人。
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满意没有别的流露方式,只能通过嘴角的扬宣泄。
“为什么承认?你明明还可以再狡辩的,我们也可以继续演下去。”那双眼睛问道。
它在昏暗的室内仍然醒目,蚕食着元雍的理智和耐性。
“我不必。”元雍只回答了三个字。
他没有畏惧眼睛,而是选择直视。
“你觉得你根本不必怕?”
“我只是觉得,你们根本不能对我怎样。”
眼睛再次用笑表达了讥诮的意思。
那笑容就像在说: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醉仙楼。
所有的动作停息,只有灯烛如灵魂般颤抖。
伊芬斯的身体开始结冰般降温,僵硬。
初新像块木头般缓慢地回过身,却发现宋云的剑正插在宋允胸口,而宋允的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伸展着。
他的手指间夹着数根针一般细小的暗器。
这种暗器不仅很难被察觉,还极其危险,千金会中已有六位楼主,三十四位分舵主殒命于此。
宋云忽然松开了手,捂着脑袋,静默地扭曲了表情,哭泣起来。
那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剑,是他为接下去的攻势铺垫的一剑,决不能对他的兄长构成半点威胁。
可宋允的手却突然伸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由尖针最后的位置来观察,它们打向的不止宋允,还有他的弟弟。
伊芬斯耗尽生命发出的暗器,不仅速度极快,还带有一抹无法消除的仇恨。
宋允接住了伊芬斯的恨,却并未招架住兄弟的怨。
也许他以为这一剑无论如何都不会刺中,也许他并没有想那么多。
这算不算一种讽刺?
宋云发疯似地嚎叫着,揪着自己的头发,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宋允笑了笑,缓慢而艰难地说道:“四儿,别哭,别哭。”
人生总是如此,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铸成大错时,往往错误早已无可挽回。
也许他们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不到生离死别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承认彼此的情感,甚至会主动去回避沟通或交流。
宋允有些恍惚。不知他弥留之际,眼前有没有闪过邙山的烟霞,和那个美丽天真的姑娘?
该走的要走,谁都无法挽留。
初新仍怀抱着伊芬斯的尸体。他说不出话,因为不久之前,以这种残的方式躺在他怀中的是晴。
他好像总是一个替别人收殓的掘墓者。
活着的人是该算幸运,还是该算不幸?
醉仙楼的灯烛开始一盏盏熄灭,就像傍晚的太阳收束了光芒和希望,世界即将归于黑暗的怀抱。
初新不禁愣住了。
当他听见奇怪的声响而回过神时,才发现宋云拔出了他的“七月”,正朝自己脖子抹去。
他掷出了剑鞘。
剑鞘像有认主的魔力,重新包裹了宋云手中的青铜剑。
露白走前,夺下了“七月”。
“为什么?”宋云只问了一句。
“这把剑不喜欢血。”初新也只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