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疑怪道:“我们真的要喝那么多酒吗?”他觉得今晚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节点。
“既然我们不知去何处找,不如等他们自己门来找我们,喝醉岂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初新说。
“办法好是好,就怕到时烂醉如泥,我俩的人头不保。”
嘴虽这么说,他们还是很快地倒起酒来,初新喝开封过的那坛,宋云则喝没开封过的那坛。
酒最大的好处,就是让人忘记烦恼,忘记身的负担和累赘。
多少人为了这种短暂的快乐奉献了健康和清醒。
生活中真的有那么多东西需要逃避吗?人来到世,是否就是来承受苦难的呢?
宋云回答不了,因为他喝得太快太多。
他喝得太快太多,只因为初新也喝得很快很多。
宋云的脑袋先一步栽倒,喃喃着:“你怎么还不醉呢?”
初新清醒得很。
因为他喝的不是酒,是水。
当数量达到界限时,水和酒同样越喝越难受。
初新此刻很难受,却也很清醒。
他需要清醒地面对那个可怕的人。
醉仙楼。
所有的歌舞都停歇了,只剩下灯烛。
弹指即寂灭的灯烛。
灯烛摆成了奇怪的阵型,仿佛带有古老的魔力。
三国时,蜀相诸葛亮曾于五丈原尝试用七星灯续命,虽然被魏延踢翻,未能成功,却的确从一个角度反映了,灯烛以一定阵列排布是可以对周围事物产生影响的。
起码对人的心理产生影响。
宋允正立在醉仙楼露天大厅的正中央,所有灯烛的火焰仿佛都在向他倾斜。
他在等待着。
很快,他等待的人便出现在了他面前。
初新道:“我从未见过醉仙楼如此冷清的模样。”
宋允问:“喜欢吗?”
初新点头,称赞道:“还不赖。”
宋允的话中渗进了锋芒:“当你死后,我可以把你葬在这里,当每天的狂欢结束以后,你能和醉仙楼的冷清寂寞厮守。”
初新盯着宋允,宋允也盯着初新。
他们就像镜子里外的物与影,过去与未来。
静默之后,初新忽然开口道:“我知道在暗室中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
宋允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说:“我得谢谢你,因为你没有让宋云跟着一起过来。”
初新道:“不必客气,我只是不喜欢让我的朋友失望罢了。”
宋允摇摇头:“他今后还是会失望的,我这个弟弟与我不同,虽然聪明,却老实得过分,所以他学武功总是很慢,做事情总是不如别人家的孩子。”
初新反驳道:“但他比你可爱得多,他会拥有真心的朋友,你却不会有。”
宋允根本没有被初新的话语影响,而是淡淡说道:“等你经历的事情多了,你会发现朋友是一种危险而不靠谱的东西。敌人不可能背叛你,朋友却能;敌人不可能在你背后捅刀子,朋友却可以。”
初新叹道:“所以我才说,你不可能有真心的朋友。”
“交到真心的朋友又能怎样?他能带给你什么?权力、财富还是荣耀?”
“快乐。能给你快乐。”初新平静地回答,平静得就像一泓清水。
“当你口渴却没水喝,肚子饿却没饭吃,想要发泄却没有女人的时候,快乐能给你什么?”宋允反问。
“这根本是两码事。”
“在我看来,这就是一码事,”宋允的声调莫名其妙地拉高了,“你以为我是那种生来不愁吃喝、腰缠万贯的公子哥?以为我是为了什么理想和正义才加入星盟的吗?”
初新望着他,不知他要说什么,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对于一个没钱的人来说,杀人是来钱最干脆的行当,尤其当那个没钱的人无父无母,还有三个弟弟要照顾时。”宋允缓慢地说道。他竭力在抑制着胸口的情绪,可初新还是能感觉到,那段时光一定灰暗,灰暗得毫无光亮。
他突然明白宋允对某些理念的偏执不是没有原因和根据的,而这种偏执是衣食无忧的他不理解的。
“背叛星盟,的确给我带来了巨额的财富和其他人梦寐以求的权势,可与之俱来的,是无穷尽的烦恼。”
初新叹道:“你怕失去,格外怕,所以你和袁不褚、阴阳道人他们不同,你随时提防着对你的窥伺和觊觎。”
“为此,我确实有很多个失眠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