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见地。”宝公沙门的肯定虽简短,却意义非凡。
“由于是太后与你的问答,这句话不用派人传递,自然会遍布洛阳的街巷。”初新始终没有放松警惕,他确信如果宝公沙门真的是十二楼的楼主之一,他面对的将是一位武功高深的对手。
宝公沙门仍然没有动作,他整个人似乎已睡着,若非初新清楚听见他的呼吸声,甚至会以为宝公沙门已盘坐着圆寂。
初新此刻才发觉,宝公沙门打坐时的状态到底和其他僧人不同。
他打坐时竟像施展着龟息术。
初新顿了顿,补充道:“你之所以劝太后开城投降,也许有避免战争,保全生灵的用意,可我想,更重要的目的还是让尔朱荣轻松获胜。赌局这么大,我猜测你们的赌注也绝不会小。”
“你说得对,赌注确实不小。”
至此,初新已确定了很多事情。
宝公沙门忽然问道:“你为何会怀疑我?”
“人说宝公沙门能知过去未来,可我从不相信这种话,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掌握众多信息,除非那个人手下有深广的势力。”初新淡淡道。
“若是不相信占卜之术,请问,少侠相信什么?”宝公沙门冷冷道。
“我相信过去的已过去,未来的还未来。”初新朗声道。
“你说的这番话让我想起一个人。”
宝公沙门想到的自然是元欢。元欢认为宝公沙门没有预言的本领,或者说他的预言是建立在对现实和人性的合理推测的。
这是很朴素的辩证思维。
“他一定是个很固执的人。”初新苦笑。
“还很骄傲,所以他才能练就真正高妙的剑法,”宝公沙门说,“你永远也到不了这样的境界。”
“大概吧。”初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
只是弹指间,他愕然发现,一股惊人的剑气已到跟前。
可当他抬起头,那剑气却瞬间无影无踪,宝公沙门依旧安静地盘腿坐在地。
就坐在他跟前。
“好功夫。”初新赞叹。他知道这股剑气是由宝公沙门发出的。
不用剑却能发出剑气,无疑内力已臻化境。
“的确是好功夫。”宝公沙门随意地说道,他眼中的光芒温润而平静,从没有人仔细瞧过,因为他眉骨处生长的肉瘤太过可怕。
“很好的伪装。”初新说道。很少有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宝公沙门却懂。
他像是什么都懂。
“可惜这并不是伪装,”他碰了碰自己眉骨处的肉瘤,“这是货真价实的,足够让我丑陋到让人无法直视。”
人们对丑陋之人总是不太仁慈,目光吝啬且不友善。
西子心痛,观者赏心悦目;东施效颦,村民便紧闭房门。美丑的待遇差别可见一斑。
“你为什么会长这颗肉瘤?”初新问道。
“大概是我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宝公沙门回答。
“可你还是一直说着不该说的话?”
“旧习难改,”宝公沙门道,“人的习惯就像酒,会让酒鬼瘾。”
“确实,我也总难改掉一些坏毛病。”初新笑了笑。
“坏毛病总不至于让人丢掉性命。”宝公沙门的身子忽然诡异地转过一个角度,面朝初新。
“未必,多管闲事就是一种致命的毛病,”初新的笑容变得僵硬,可嘴却还是不肯吃亏,“你们这样的人也有一些坏毛病,比如面子太薄,兜不住太假的言语。”
正因为他们身处旁人无法达到的高度,立于顶峰,所以他们容易将自己看得太重要。
他们学不会撒弥天大谎。
他们认为没有必要。
宝公沙门承认,他本可以用假话搪塞初新的。
“我说这些话,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你们的事情我多多少少已知道一点儿,”初新说,“或许你也该告诉我关于那位西域国王的事情。”
“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你心里清楚,如果和我拆招,不出两百个变化,你的剑就会刺入你自己的咽喉。”宝公沙门威胁道。他的威胁也如同经文般温和而神秘。
初新忽地站起,悠悠道:“我明白,你没有夸大其词,可一旦我逃跑,你和千金会的关系也将公诸于世,你敢赌吗?”
宝公沙门冷笑,他挪开了初新刚才坐过的蒲团,蒲团下竟然有个深不见底的洞,初新鼻子灵,很快就闻到了洞中散发的血腥味。
初新的心又凉了一截。
“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送还【app下载地址xbzs】给你,”宝公沙门问道,“你敢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