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强是最利的剑刃,最坚固的盾。
宇文泰本想跟去,却又怕稍稍走动就会错过初新。
他只能继续等。
等待最容易消磨人的意志。
初新根本没打算回一家酒馆,却直接动身去了外城的白马寺。
白马寺旧时因白马驮经而闻名,现下宝公大师的事迹已更加深入人心。
初新确信若是世还有一人能告诉他有关千金会的点滴,那个人一定会是宝公沙门。
宝公沙门的肉瘤好像还在长大,仿佛他的眉骨处生了一个小宝公,在不断吸食身体的养料和精力。宝公沙门一坐下,那肉瘤就会颤动。
除了那颗大肉瘤之外,宝公沙门脸还有不少小的凸块,让他变得更加狰狞可怖。
“你来了?”宝公沙门问道,他的眼睛似闭非闭,说不清他在看什么地方。
“我来了。”初新回答。
“这意味着,他已不会再来。”宝公沙门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
“是的,他已不会再来。”初新说道。
“任何人都难免失败的。”宝公沙门说。
“是,无论怎样厉害的人,都不可避免会输的。”初新道。
“你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地来找我。”宝公沙门好像事事都能未卜先知。
“是,我有事想问您。”初新并没有客套,他了解宝公沙门的神奇之处。
“千金会?”
千金会,当然是千金会。这正是初新心中的答案。
他问:“千金会究竟是个怎样的组织?”
宝公沙门道:“千金会是条百足虫。”
“百足虫?”
“千金会有十二楼,各楼下辖十二处分舵。”
“那就是一百四十四处分舵。”初新很快算了出来。
“一处分舵是一足,岂非百足之虫?”
初新点点头道:“人说‘百足之虫,虽死犹僵’,千金会若是有一百四十四处分舵,它的势力可的确算深广了。”他想了想,又问道:“千金会的十二楼究竟在哪里?”
“全在河洛一带。”宝公沙门的回答很简单,却又出人意料。
“全在河洛一带?”
如此庞大的组织竟然集中分布在同一处地域?
“其实道理很简单,河洛地区是北魏的中枢,将总部设立于此,能更方便地指挥行动。”宝公沙门微笑地解释道。
“除了青木楼和血衣楼,还有哪些楼在千金会中?”
宝公沙门就一口气说了十个名字。
这些名字都和颜色有关系。
然而当问及各楼位于何处时,宝公沙门却沉默了。过了不久,他摇摇头道:“说不出。”
“说不出?”
“各楼根本没有固定的位置,十二楼与其说是十二栋楼房,不如说是十二个人。”
初新疑怪道:“十二个人?”
“因为那十二个人里任意一人都能在一夜之间建造出一栋楼。”宝公的回答还是有些费解。初新却听懂了。
“您的意思是,只要他们的权势还在,十二楼就在。”
“正是。”
“那是怎样的十二个人?”终于问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东西,初新的声音都带了些许的颤抖。
他知道那将会是如雷贯耳的十二个名字,说不定其中的一些是他敬仰崇拜的武林前辈。
可现在,他深深地鄙视这十二个人。
他们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他们用无辜者的鲜血浸染自己无聊的赌局。
甚至连新生的孩童也不放过。
“我不能告诉你。”
初新怔住,旋即问道:“为什么?”
宝公沙门淡淡道:“因为我不忍心看你去送死。”他的眼中无悲无喜,有的只是一种平静祥和的光芒。
初新苦笑:“我当然知道同千金会作对的人没有好下场。”
宝公沙门睁开了他的一只眼睛,直视着初新,说道:“不全是这样。”
初新问:“有人成功过?”
宝公沙门却又摇了摇头。
初新不懂宝公的意思。
宝公沙门没有再说什么。那只睁开的眼睛又合了,他的脸丑陋之极,据说经常说真话的人都会变成这样,因为人在不戴面具时,常常就是这么丑陋的。
初新很识趣,他知道当宝公沙门什么都不说时,他就该走了。
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大师,您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吗?”
宝公沙门说:“也许吧。”
初新好像明白了什么,躬身离开。
白马寺外,朗日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