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灵隽的性命连同家小都在千金会的掌握,也许他有什么足以令“湘东云中剑”身败名裂的把柄落在了千金会手中。
那初新自己呢?千金会有什么手段让他甘心低头?
他忍不住苦笑,因为此刻的他相当于已经向千金会妥协,已经陷在了泥潭之中。
有时他也会问自己,救这些毫不相干的人,放过那些罪大恶极的人究竟算不算对。可无论什么样的生命,他都怀有一份尊重和敬意。
灵隽已经走了。
他是喝完一杯酒之后再走的。
走之前,他告诉初新:“你起码还要面对三个对手。”
初新意兴索然,本不想知道他将要面对什么,可他还是问灵隽,接下来要杀这婴孩的是怎么样的人。
灵隽告诉了他三个名字,三个江湖中响当当的名字。初新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毒蝎子”杨二娘,用毒的绝顶高手。世若是有一人能将下毒变作艺术,那么这人一定是她。
据说漠北一个村庄的地下埋着不计其数的财宝,可村庄里卧虎藏龙,寻常匪贼难以接近,中原的高手又不愿赴漠北犯险,人们就想到了杨二娘。
一场大雾之后,这个村庄下三百七十二口人悉数赤膊躺在雪地之中,面带微笑而死。
这场雾自然是杨二娘的杰作。
“妖刀”王十,他原本是个很低调的人,他的名字完全是被他的对手吹响的。同他交手过的人,不死也得搭一条胳膊。
活下来的人说,王十的刀是世间的刀,突破了人类能达到速度的极限。
只有真正孤傲的人才能练出这样的刀法,王十就是个孤傲的人。世人皆好名利,他偏偏不随流俗,蔑视武林中的前辈高人和朝堂的达官显贵。他做事不论对错,只看做这件事的人多不多。
他总喜欢做一些没什么人敢做愿意做的蠢事,而且能将蠢事做得非常聪明。
这本来是个不会听任操控的怪胎。
可连王十这种人也无法脱离赌局,无法脱离千金会吗?
初新心里又起了一层雾。
第三个人更可怕。
初新忍不住想喝杯酒。
水滴声。
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滴声。
“你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吗?”初新问露白。露白摇头,她忙着逗弄怀中的孩子,根本没有空搭理初新。
女人果真是天生就像母亲的,可爱的婴童轻易就让她忘记了危险。
初新喝完那杯酒,桌子另一头竟已坐着一个女人,用手托着腮帮,笑盈盈地望着他。
娃娃开始哭,露白悄悄地挪了挪位置,仿佛瞧见了一只毒蝎子。
这貌美的女人正是“毒蝎子”杨二娘。
“我以为杨二娘长得也像只蝎子。”初新说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杨二娘跳起来,可她毕竟是三十几岁的女人,比寻常的小姑娘沉得住气。
她没有回应初新,而是打量着露白,最后把目光落在露白怀里的孩子身。
初新瞬间变了脸色,他害怕杨二娘的目光里有毒。
“你要杀这孩子?”他问。
杨二娘只是向他使了个很媚的眼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回答我!”初新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在那一瞬间,他才发现自己于心理建立的微弱优势已荡然无存。
被激怒的不是杨二娘,反而是自己。
“别生气呐,坐下。”杨二娘的声音同样很好听,可在醉仙楼的这方小角落里,她简单的话语却像死神的判词。
初新本已有些困,有些疲惫,却又必须强打精神注意杨二娘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杨二娘随时随地都能用毒,以他绝对想不到的方式。
杨二娘转过头,又一次面朝露白,自言自语般说道:“皮肤还真嫩,脸也长得俊俏……”她忽然凑近了些,鼻尖几乎抵到了露白的鼻尖,问道:“如果我让你脸长满黑疮,变ChéngRén见人憎的模样,你会哭吗?”
她的鼻子会不会也涂了毒药?
露白吓得不轻,边哆嗦边往初新的方向挪。
无论什么样的女孩子,碰到这样的威胁都会害怕的。
祸不单行,她最后的靠山竟然脑袋一沉,栽倒在桌。
杨二娘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