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瞎,寓意盲目,遇刺,寓意大惑得解。”
盲目与大惑得解又有怎样的关联?元欢不懂。
“盲目不一定喻指行事鲁莽,或许是无人可再信任,相当于失明者,充满惶惑与疑问。”宝公沙门的解释并没有让元欢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却隐隐道出了他的不安。
是否站得越高,值得信赖的人便越少?
当一个人达到顶峰之时,他岂非举目再不见亲朋,孤独到了极点?
为何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想感受这种孤独?
初新很孤单,却丝毫不孤独。
他已经醉得忘记“孤独”二字如何书写了。
小萍终于再也忍受不了整日昏醉的他,推迟了她对男人的征服计划,命人将他扔出了醉仙楼的大门,连同他的剑。
“这把剑根本不值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小萍在转身前不忘踹了一脚初新的胳膊,作为对他酒后阻挠自己和敏亲热的惩罚。
千万别得罪女人,女人是记仇的,不论看起来多么大度的姑娘,但凡坏了她的好事或戳到她的痛处,接踵而至的报复是你怎么样也料算不到的。
重重踹一脚已算是极其轻微。
“酒……”
初新还在呼唤这一奇妙的精魄。看来谁若是能给他沽一壶酒,他就能认谁当爹。
他身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只剩下破破烂烂的布块和布条,不仅观感极差,闻起来还倒胃口。醉仙楼的主人终于忍受不了妨碍生意的初新,命人再将他搬得远些。
醉仙楼里的灯烛与吵闹离初新越来越远,他已说不出自己身在何处,已说不出今夕是何夕。
他喝得太快,也喝得太多。
这个世界或许只有酒能让他清醒,可恰好酒的功用是让人沉醉。
这是个悖论,是个死局,他永远解不开。
谁能说他愿意解开呢?
活在甜蜜的谎言中难道不比活在残的真相里要幸运得多吗?人们欢笑,人们打闹,人们醉生梦死,为何要清醒?屈原醒,怀着满腔的苦楚赴死;后主醉,乐悠悠竟至不思故国。
孰优孰劣,有谁能定论?
初新抓住了一只脚,一只陌生的过路人的脚:“给我酒……”提完他的要求后,过路人挣开了他的臂膀,正欲朝这个衣衫褴褛的醉汉面门处踹去,有一双手托住了过路人的腿,轻轻扬,过路人竟飞身跌出三丈,正想发作,看见这双手的主人,怒火却瞬间平息了。
永远微笑着的元欢扶起了倒在地的初新。
“他不过是个喝醉的人,不必下这么狠的手。”元欢的语气不像在责怪,只是简简单单的劝阻。
“王爷,小的只是路过。”过路人脸立马浮现了老练的谄笑。
“我明白,你只是路过。”元欢不再理睬他,将初新架在肩膀处,沿街徐行。那路人见此,也赶忙走到另一侧,效法元欢的样子扶着初新走。
“啪嗒”一声,初新的剑从他指尖滑落在地,元欢望了眼仍半梦半醒的初新,默默地拾起“七月”,负于后背。他低声讲:“你想喝酒,我就带你去喝酒。”话好像是说给初新的,但初新似全然没有听见。
过路人的嘴不闲着,讲述着他对元欢这位新任的中书令的佩服和敬仰,以及对元欢赋闲多年的惋惜和慨叹。元欢始终微笑地听着,不去肯定什么,也不去否定什么。
很快,街的人发现了这位帮助醉汉回家的朝中贵人,先是几位新婚妇人为元欢清秀的外貌所吸引,发出了尖叫,再是数名江湖义士仰慕万顺王爷侠名,想顶替元欢和过路人的位置,帮他们扛初新,最后到整条铜驼街夹道欢迎,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元欢只是微笑,不肯定,也不否定。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家酒馆,敏依旧蹙眉玉立于柜台后面,见到王爷也懒得行礼。
“你叫敏,对吗?”元欢问候得很自然,就好像是敏多年的好友。
敏见到了烂醉如泥的初新,惊愕地点点头。她也难得地对面前这位温文尔雅的王爷生出了好感。
跟随的人群涌入了一家酒馆,酒馆因元欢一人重又恢复生气。
“舍弟元瑾似乎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代他道歉。”安置好初新后,元欢微笑着长揖到地,敏连忙还礼,再没有丝毫怠慢。
闲话家常后,元欢道别。望着元欢离去的背影,敏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app下载地址xbzs●,她总觉得这么样一个人本不该如此平易可亲。
智者绝不合群,因为群体中的大多数是愚笨的,他们只懂得仰望,不懂得理解。
人总是比较喜欢和与自己相像者结成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