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新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最好的酒量,的剑……”
他的确看到了一柄很快的剑,那柄剑正在人群中飞速穿梭,剑光闪动处,有几个人的喉管已被轻松割开。初新认得,大半都是刚刚说酒是“苦酒”的大臣。
而执剑者正是那冷如冰山的少年。
巍峨庄严的太庙终究成了行凶之地。
刘大人年事已高,饮酒辄醉,醉眼朦胧时,他看见一名白衣仙君持剑而来,欲携他赴天庭避祸。刘大人明白,洛阳看似盛极繁华,实则已腐朽不堪,仙君的到来就是一个预兆。老人痴痴地伸出手,企盼仙君能够拽他一把,脱离凡尘。
忽然,一个浑身着火的怪物挡在两者中间,仙君猛刺数剑,剑扎入怪物周身的火焰中,怪物却像毫发无损。
传说赤松子可以浴火而焚,“苦酒化醴”计划在许多参加宴会的大臣的回忆里,就是**的雨神赤松子与持剑的云神云中君的决战。
天子、胡太后、郑俨、李神轨,还有很多人,都静默地看着这场决战,一位纯白的仙与一只燃烧的鬼的厮杀。
少年的剑比初见时更快,少年的决心也比初见时更强烈。
少年问道:“你的剑呢?”
初新的面容依旧掩在帽兜下,冷冷道:“你不配。”
少年反问:“是吗?”
初新避过一剑,讥讽道:“合格的剑客绝不会挺剑向无辜的弱者。”
少年出手更凶悍,他已被彻底激怒,他看不见初新的眼睛,可初新却像感受得到少年的怒意。
初新居然笑了。
这笑容让少年怔住了,这笑容似乎在说:放马过来,无论你刺多少剑,结果都不会改变。
只是短暂的一怔而已,少年的剑已经被初新夺在手中。
无论多么华丽的辞藻都无法形容这一夺的精妙。
在少年的精神最空虚最恍惚的时候,他的手松了。他曾发誓手中剑绝不会再被人拿走,可世情总是难料,越担心会发生的事反倒越容易发生。
“你是个剑客,而不是别人的手中剑。”初新平举着少年的剑,帽兜下仍是阴影,全身是火焰似的散乱布条。
忽然,他对着天子大声喊道:“你才是执剑人,你才是执剑人!”
天子的眼神还是那么平静,整个人似发呆,就好像初新全不存在一样。
“明白了,你需要一些帮助。”初新脚步轻错,冲向了天子身边的胡太后,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大群军士,将初新团团围困。这时,他才明白自己的愚蠢:胡太后与郑俨这样权倾天下的人怎么会给一个孤胆刺客机会?
天子畏惧的不是胡太后和郑俨,而是握在他们手中盘根错节的权力,那可以动摇北魏命脉的权力。
初新扔下了剑,从容地说道:“刘大人老迈,尚且有硬挺的脊梁,我这样的年轻后生更应该站得笔直一些。”
言罢,他扩了扩胸膛,伸了个懒腰,一副束手就擒的样子。周围的军士有些迟疑,他们以为还会有变数。
只有初新自己清楚,他没有准备任何后招。
一个赌徒不需要后招,需要的仅仅是运气。
他不知道郑俨想利用他的赌术做什么,他打算在那之前先赌票大的。
太庙弥漫着酒味,夹带一丝丝血腥气,所有人都像喝醉了,有的活着,有的死了,有的死不如生,有的生不如死。
初新被加了镣铐,看押他的士兵听到他在自言自语,声音很轻,可语气却很坚定,他们认为这种坚定的语气绝不会持续太久。
“最好的赌徒,最大的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