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在医院里面,我觉得喘不过气,我很难受……妈妈……”他无助地耸着肩膀,“如果当初我早点意识到她是因为占位恶化,我或许还能……”
他糊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她现在被送到ICU了,王飞卢跟我说,她在等手术,”说着他低着头,大滴的眼泪砸在地上,“我觉得怪我哎……妈妈,你说我怎么办……”
“我说当初我不学医,你非让我学,我根本干不来这行,责任太大了,妈妈……”一米八几,虎背熊腰的大男子汉哭得像个上幼儿园的孩子,“妈妈……我想离开医院……我想去一个不需要和生命打交道的地方,干什么都行……”
大青皱眉,小声嘀咕:“谁啊,特么在这打电话,吵死了……”我慌忙捂住她的嘴,低语道,“你探头看,大个子在哭……”大青有些质疑,“哭什么?”便探头看,看见了之后,转头,震惊地看着我,“真的哎……”“哭什么……”大青一脸八卦地看着我,我“嘘”了一声,“等会跟你讲。”
大个子在楼下哭,我们两个在楼上的楼梯坐着,不敢下去,害怕伤到他的自尊心,让别人看见自己仓促不安的样子,应该很伤自尊心,“还是别下去了,”大青说,“那怎么办,等会要是老师找我们怎么办呢?”我问。
大青拉着我又上了一层,从八楼上到九楼,穿过九楼的病房,从另一端的楼梯道,从九楼下两层到七楼,穿过内分泌对面的病房,回到科室里,正好碰到大个子哭好,推门从楼梯道往回走,脸上看不到泪水流过的痕迹。
果然大家都是躲着无人处流眼泪,大个子看上去依旧是恹恹地样子,拖着沉重的身子,我和大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和他擦肩而过,谁又能知道他才无助地哭过?
生活就是这样,见过它的丑陋面,却又不得不振作起来,迎接它,带着泪水,拥抱它。
“大个子,魏老师喊你去12床哪里,”主班老师看到大个子回来了,“刚找你半天。”大个子点点头,依旧是有气无力地语气,“好的,我现在过去。”
“老师,你找我?”大个子弯腰站在魏老师旁边,“12床的临时医嘱单,你重新理一下,”大个子掏出白大褂口袋的记事本,“嗯……”记下之后,“还有什么吗?老师?”
“还有15床的长期医嘱,把中药熏蒸删掉吧,她不愿做了。”魏老师继续说,“回去帮11床约明天或者后天的核磁,扫一下腰椎,”大个子在本子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对了,还有8床的口服药,有一个药你开成门诊西药房了,护士老师拿不到药,”魏老师说,“你等会去门诊药房把药拿回来吧。”
大个子“刷刷刷”地记,魏老师问完病情就离开了,去门诊了,“医生啊,你能帮我找一下我昨天血检查报告吗?”13床阿姨跟着大个子后面请求道,“你是几床啊?”
“我13床,王英宏,就是昨天早上六点的血,检查的是什么啊?”阿婆问,大个子犯了难,他不知道早上六点13床开的血检查检查了什么,支支吾吾道,“呃……那个……我帮你去看看,你现在问我,我一时间想不起来,我帮你去看看好吧?”
王英宏小声埋怨道,“问什么都不知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大个子听见了,但是选择了失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