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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儿被关起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比起来怜儿被关起来,朱姝更加头疼如何处理怜儿。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魏忠贤派来的奸细是怜儿,朱姝这边的压力可想而知。
而被关起来的怜儿就跟没被关起来的没什么区别。吃住不变,锡儿也跟着她。就只在门外多了看着她的人和限制别人看她罢了。
不过在怜儿被关起来之后伍榕曾在第二天找了她一次。不是因为其他的,而是因为怜儿说她体内有客印月种下的噬心蛊。
对于怜儿的身份,什么客印月的徒弟之类的伍榕完全不在意,她只在意怜儿体内的噬心蛊。因为这噬心蛊乃是阿都阿耶一脉才有的蛊,只要跟阿都阿耶能扯上关系,伍榕都不会错过。
更重要的是身为伍毒人的关门弟子,伍榕很想看看自己能不能解了怜儿体内的噬心蛊。如果她能解了怜儿呢噬心蛊,那身为此蛊的拥有者阿都阿耶必定会再来找她。
阿都阿耶上次给伍榕说了只再等三年,但是伍榕已经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阿都阿耶了。不过伍榕永远明白的一点就是阿都阿耶对自己的蛊很是自信。所以伍榕相信只要自己破了这噬心蛊,阿都阿耶怎么也会来见她一面。
只一面,足以再抵十数年相思。
但是这噬心蛊实在是不一般,再加上云南养蛊、用蛊、解蛊从来不会外传,所以在中原地区根本就没人能破得了蛊。伍榕虽然因为阿都阿耶而时常研究蛊,这么多年的积累,对于那种小蛊早就是随手可破。但是对上这噬心蛊她还真的没有办法。
毕竟这噬心蛊盘踞在怜儿的心口,如果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它激醒,到时候怜儿可就死了。要换做几年前,伍榕肯定会毫不犹豫。但是现在,看着摇床里的锡儿,伍榕迟疑着,终究还是放弃了。
至于怜儿,倒是完全不在乎伍榕要怎么做。对于盘踞在自己心口的那噬心蛊,已经看开生死的她早就不在乎了。她甚至觉得如果伍榕一下能解开噬心蛊也是好事,如果解不开因此而死了,她也认了。
噬心蛊就是压在怜儿心口的一块大石头。因为这块大石头,怜儿不得不一步一步去做着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而当她已经沉浸在自己做的事之中的时候,这大石头竟然又要将自己在意的一切给完全破坏。
怜儿后悔了。她现在心中是无比的后悔,尤其是当她看着陈隐跪下来替她求情并且毫不犹豫的选择替她去死的时候,她后悔到了极点。她觉得自己亏欠陈隐的太多了,亏欠这个待她如亲人的武林也太多太多了。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会选择回到杀害周若婷的那一晚。她想回到客印月在青楼救她走的那一天,她想她一定会拒绝客印月。我也不会去做别人床上的尤物,因为,她会选择投井结束一生。
死并不可怕,真的。怜儿太明白死并不可怕了。可惜现在,她却徘徊在向死犹生的尴尬位置。
怎么死,或者说怎么去死能让所有认识她的人不心中伤感。怎么去死能让被自己害死的人不在地府报复自己。这是一个问题。
怜儿解决不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陈隐呢?
陈隐是绝对一心一意为了武林的。不然当年也不会对宋黔说出那句“只为武林不为情”的话来。从得了宋黔的信下山以来,陈隐就一心为了武林的崛起。
不说朱姝每次给他吩咐的事他从来不去问缘由,就说这么些年里死在他手下的人绝对是最多的。更何况为了顺天天下楼能在顺天秘密发展下去和打探魏忠贤手下高手的消息,他和周若婷可以说是付出了极大的心血。
陈隐对再度重出江湖的功劳不再宋黔和刘延之下,甚至比起起刘延他还要大一些。但是现在,却不是可以以功劳和付出来抵消过错的时候。
毕竟,奸细放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罪该万死的。但是,可是,这事偏偏就发生在了陈隐身上。
陈隐不会动情,至少武林未起,危亡未止他不会轻易动情。不然早在顺天和周若婷朝夕相处之下他就应该和周若婷在一起了。但是他却没有,因为他有一颗近乎冰冷的心。
可是,这颗近乎冰冷的心却被一个叫做怜儿的姑娘给暖化了。以一种陈隐从来没有想过的方式走进他的心里,然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
陈隐不会轻易动情,但是只要动情就会永永远远的认定那一个人。
于陈隐这一生来说,怜儿就是他认定的那人。
朱姝要怎么处理怜儿陈隐猜不到。但是在所有武林同道的压力之下,怜儿的结局陈隐又怎么会猜不到?为了大局、为了保住这个风雨飘摇,支离破碎的武林、为了保证在魏忠贤日后全力出手之下武林还能保存那怕一点的薪火,怜儿的结局就不能改变。
陈隐理解朱姝,他理解所有的武林人。如果这事没有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也有可能要让朱姝杀了怜儿。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陈隐不是一个大义灭亲的人。他虽然冷情,但是绝对不绝情。从朱姝下令将怜儿关起来的一瞬间他就有了打算,不过为了有绝对的把握,他却又不得不憋着性子。
晚上,连着看着怜儿房间里几夜通亮着的灯火。白天,尽可能的求情。几天过去之后,陈隐心中的想法更加的坚定。
他要带怜儿回天山。
……
八月中的夜风吹进院子里,正在门外守着怜儿房间的两名五岳剑派弟子并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冷意。
他们是赞同朱姝杀了怜儿的那批人之一。背叛武林者,杀无赦。更别说本就是魏忠贤派来的奸细了。不过他们并没有权利私自杀了怜儿,只能在这门外守着。
倏尔,只听得“嘭”的一声,似又一块瓦片从房背上掉下来了一般。当二人寻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却并无一人。更别说什么瓦片了。
但是当他们转身回头的一瞬间,他们二人只觉得自己脖子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剩下的,或者说在之后便再没了任何的感觉。
屋内的怜儿还是坐在锡儿的摇床旁边,她的脸上是极尽的温柔和平静,眼中除了锡儿之外再也没有其它。她太想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看着自己孩子锡儿长大了,但是她却又知道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难于登天。她现在只能珍惜可以照顾锡儿的每一刻,她希望能在锡儿的记忆中留下关于她这个不称职的母亲的哪怕一丝丝的印象。
突然,正当怜儿有些出神的时候,门竟是“咯吱”的一下开了。听着门开了,怜儿不由向门口看了去。只是一看着,怜儿就被来人给震住了。
“潜林,你怎么来了?”
怜儿轻声低着声音,眼中的震惊转眼就变成了担忧。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她不怕死,但是如果因为自己而让陈隐本整个武林所孤立的话她是怎么也接受不了的。
而陈隐呢?轻轻关上门之后也不回答怜儿,直接就在屋内快速的收拾着东西。见着陈隐竟然一进来就开始收拾东西,怜儿不由放下手中的小扇子,然后几步走到陈隐身旁,问道:
“潜林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