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的是,那个影子始终是斜着身体的,难道是他不敢正视画像上的人吗?
一开始,伊纹怀疑这个男人会不会是西门子,但他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西门子那样的轻浮,况且西门子也没有这般“魁梧”。
就在伊纹想要凑近一些观察的时候,突然,伊纹又听到了第二个人的声音:“父亲,你在这里。”
“路德维希?!”
不光是影子,连伊纹也差点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是他,这是怎么回事?路德维希怎么会在这里?
只听走廊深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快步走向影子,但快要接近的时候,路德维希又一下子停下了。
“父亲,我早就知道了。”路德维希的声音仿佛带着质问,冰冷得如同寒冬。
影子沉默不语。
“告诉我,这就是……你偏爱露娜的原因吗?”路德维希忽地靠近影子,高昂起头。
黑暗中,伊纹竟然看到了一双赤红如同火焰的双眼。
喀喇,喀喇喀喇……骨头脆响。
影子终于开口说话:“如果是别人,我早就一棍子打碎他的脑袋了。”
咚!
影子手中的拐杖重重击打地面,反而迎着路德维希前进,将他逼退到墙面。
影子恶毒地说道:“再敢提起这件事,你便会知道我将如何惩罚你,路德维希。”
“那你也会知道……我将如何对待露娜,父亲。”
路德维希语音未落,影子勃然大怒,他因为气急而用颤抖的手举起拐杖作势挥舞。
这时又有第三个人跑了进来,那是女人的声音,她高喊着:“住手!住手!快放开路易,你这个疯子!”
狠狠重击!
几盏煤油灯剧烈摇晃,三道扭曲的人影消失又出现,影子一杖把女人打倒在地!
一闪而过的火光映亮了路德维希惊惶而又充满仇恨的脸,他死死抓住影子的胳膊,又想要卡住他的脖子。
路德维希咆哮着:“混账,你不许打我妈!”
地上那个可怜的女人指着影子带着哭腔说道:“我早就知道……你这个骗子……你一直以来都想着那个死掉的贱人!”
没想到影子一听到这句话就突然如同凶残的猛兽一般,暴怒之下反手挣脱路德维希,接着又是一拳打中路德维希的脸颊。
毫不留情。
走廊传来半胸像落地的声音,几个花瓶碎了一地。
影子踉踉跄跄准备又要举起拐杖继续殴打地上的女人的时候,伊纹的眼睛一瞬间放亮,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惊呼一声!
“谁?!”
糟糕!
伊纹想要捂住嘴巴,然而放出的声音已经无法收回。
那个黑影猛地推开路德维希,提着煤油灯朝着伊纹躲藏的木门快步走来。
伊纹竟然感到了那么一丝恐惧,他本能地开始后退,慌乱中他闯入另一个半掩的房间。
然而这里却是死路,只有一大堆被白布覆盖的杂物像人偶一样立着。
没有其他门可以打开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挨个尝试打开房间的落地窗。
第一个,锁死的。
第二个,也是紧闭的……
怎么办怎么办?!
影子打开了房间的门。
与此同时,伊纹终于也推开了最后一扇窗。
还好有一扇是打开的!
也不管这么多,他推开窗户就立刻翻了出去,摔倒在草坪上,前面是黑漆漆的树丛,伊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座修道院后山的森林。
他拼命地跑啊跑啊,未知的恐惧使他倒生出强烈的恶寒。
叮……叮……叮……
有某种怪异的声音从迷宫深处传了出来。
穿过一丛又一丛荆棘围成的树墙,形成无数繁复的岔路口,仿佛是巨大的迷宫,他不敢回头看,他总觉得有人在附近徘徊。
一个又一个岔路出现在眼前,伊纹胡乱地穿越,直到远离皇宫的建筑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沉重的呼吸声。
伊纹感觉整个高廷都异常的压抑。
他分不清东西南北,意识到自己迷路了,周围安静得可怕,路上时不时冒出的人体雕塑都能令伊纹冷汗直流。
没想到,原本白天看起来颇有诗意的御花园也可以变得如此渗人。
就像万灵祭前夜的后山森林,伊纹不停地喘气,生怕会出现恶鬼夜行的场景,他裹紧衣服,满地的落叶被风吹了起来,打着旋。
一回想起刚刚在走廊看到的场景,他就想尽快走出去,然后赶紧回到老艾瑞克的身边。
月光被黑夜彻底笼罩。
叮……叮……叮……声音再度响起。
古怪得就像是铁锤敲打棺材钉的声音。
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富有节奏,宛如倒计时的摆钟。
那边树墙的缝隙里也渗透出了一阵幽亮的光,神秘而又给人以不安。
伊纹却犹豫了,究竟,该不该朝着那里过去呢?
慢慢地,伊纹探出一个脑袋。两个模糊的影子像粘在一起似的,长长的,像十字架一样拖在地上。
而却在下一刻,他彻底僵住了。
因为就在他的眼前,一个从头到脚都被白布裹成蚕蛹的男人剧烈抽搐着……
他白色封死的脑袋像抖动双翼的甲壳虫一样,上下左右不停摇晃,头顶渗出血来,大片的红斑将白布染红。
叮……叮……叮……铁锤狠狠砸向凿子!
“蚕蛹”想要呼叫,却只能不停发出痛苦的闷哼。
一锤,两锤,三锤……
蚕蛹最后被戴着刽子手头套的男人一下塞进了墙壁的裂缝之中。
只留下地上一顶无意间落下的红色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