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妈当年就是因为怀了我才和外公家决裂的,我妈曾经说过,这个地方是孕育了她,也差点毁了她……”
“我人生的前十三年都是幸福的,父母恩爱家庭美满,童年有爷爷奶奶陪伴成长,虽然十几年里只在七岁那年见过一回外公外婆,但他们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不提也罢。”
“我十三岁那年,爸爸生病了,是胃癌,说是年轻时太拼积累下来的不治之症,我记得那年从晚春到初冬,我家没有一天是像一个家的。”
苏灵玥目眺远方,回忆起遥远的过往,不悲不喜。
“爸爸在医院里受苦了大半年后,终于还是走了。你可能会觉得我不孝,在他走的那一天,我挺替他开心的,因为他的血液里不用再灌入各种药水了。他从一个帅气的中年大叔熬到了一个皮肤干瘪的小老头,该受的苦都应该受够了吧!”
讲到这一段,苏灵玥的泪水再一次失控,她终究做不到像讲话那样坦荡,面对那些惨白的回忆,她心里始终有芥蒂。
“爸爸住院的时候,他公司被他最信任的人挖空了,等妈妈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我们家已经一无所有!”虽然话语还是那样简单,但刘磁看到苏灵玥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妈妈当了十几年的全职太太,早就丧失了很多就业的能力,那时候她已经三十五岁,要肩负起一个家对于她来说,还是太难了。”
刘磁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周凌凤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惘,那时她的工作室已经开了两年,但由于业务不成熟,还是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帝都的房子被法院收走后,我和妈妈一时无家可归。我记得妈妈带着我从舰光的机场出来的时候,是一个寒冬的夜晚九点,舰光迎接我的第一阵风冷得刺骨,我在帝都零下几度里穿的羽绒,居然都抵挡不住这里的冷。”
苏灵玥的身体突然一阵哆嗦,大概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寒冷。南粤的冬天不知为何,明明都有七八度的气温,却比北方零下的环境更让人难受。
刘磁右手上下抚摸着苏灵玥的右臂,仿佛这样就是能缓解她的寒意。
“当我第二次见到外公的时候,他已经行将就木。他到死,都没有原谅我妈妈和他负气决裂十几年。妈妈带着我在舰光差点饿死了他也没有派人来帮忙过,要不是舅舅一直暗中资助妈妈,我想那年冬天,我们可能已经成为了难民!”
“我没有怪过我外公,他是上世纪走过来的人,他有自己的一套思想原则。他一辈子都能运筹帷幄,而我妈妈大概就是他没有掌握好的意外吧。”
“外公的葬礼我去参加了,但我一滴泪都没有掉,我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参与了全部的行程。但我妈哭得很凄惨,那模样,和我一个月前在爸爸的坟前很像!”
苏灵玥用最直接尖锐的语言,描述了她和她外公的恩怨,那语气仿佛就是是诉说别人的故事。
“我和妈妈在舰光安定下来了,别墅是舅舅在外公去世后才交到妈妈手上的,舅舅说是外公留给妈妈和我的。我不敢相信,也不会相信。”
“妈妈的工作室在那年年尾成立了。那一年的自媒体行业还没有成熟,很多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就算有舅舅在资源层面上的支持,妈妈还是每天忙碌得见不着人,毕竟她已经闲赋在家十几年了。”
“那个时候别墅里总是很冷清,妈妈每天下班都很晚,当她回到家时我已经要睡了,但她还是把笑脸展现给我看,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我那时候已经被宋恒瑞盯上,他每天都对我纠缠不休。”
“我不是没想过把问题告诉妈妈,但她真的很累了。我那时候时常在想,如果有一天她回到家,迎接她的不是我的笑脸,而是我在学校被欺负的遭遇,她是否还有勇气面对这个冷落了我们的世界……”
“来舰光的第一年春节,我是在妈妈的工作室度过的。就是大年三十那晚,她都还在编辑岗位上编写着没多少点击量的文章。我们吃着廉价的速冻饺子,窝在那间没有暖气的工作室里瑟瑟发抖,一点儿年味都感觉不到。”
“年后回校我开始伪装,我在宋恒瑞面前扮成一个活泼可爱的傻子,很屈辱地配合他的变态心理。他自负,我就装着崇拜他;他有极端的保护欲,我就在他面前卖萌示弱。他总在我身边刷存在感,尽管我觉得十分难受,但也不得不配合他每天演戏。”
“他曾经试过粗暴地占有我,但我很了解他,我在他面前卑微脆弱地哭泣,无数次勾起他的极端保护欲,从而无数次死里逃生……”
说到这一段回忆,苏灵玥的表情开始狰狞,这是她永远的痛,也许要好久才能抚平伤痕。
“整整一年半,我的初中生涯有一半的精力都在防御,在卑微地自我保护,因为我害怕忽然有一天,我就不在是完整的我了。”
“妈妈的事业终于稳定下来,但我已经失去了把事情都告知她的机会。”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在学校里被人起了外号,叫【花魁】,就是古时在风月之地里卖艺不卖身的、长得最好看的女子。也是,我那样讨好宋恒瑞,和花魁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