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破庙安身处,老远就能看到围挡里摇曳的火光,蒸腾的热气从瓦罐里升起然后消散。
看样子大小姐已经开始收拾晚饭了。
“大小姐,俺回来了”
陈二驼在围挡外喊了声,随后钻进围挡。
陈初夏下午捡了不少碎木柴,用来烧水做饭足够了,夏季的夜晚也不冷。
当陈二驼回来后,清淡的野菜汤里,多了几块肉,一小块盐,让这锅野菜汤平添了几分滋味。
“下午我出去扒了一个校尉甲,得了一块大肉一坛酒。
酒我给秦师傅溜了一葫芦,剩下的被我和马钱吃了”
陈二驼一边整理着自己的东西,一边给身边的少女讲着下午的见闻。
“城外很危险,尽量不要再去了,你这么瘦小哪能抢的过那些大人”
陈初夏喝着野菜汤,细声细语的对陈二驼说话。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没有把握的事我不干”
陈二驼听着自家大小姐的话,脸上也漏出罕见的笑容。
映着火光,陈二驼的脸略显稚嫩,虽然皮肤糟了点,但能看出他也还是个十五六的孩子。
“今天我去见了你说的谭婶,她人不错,还要给我野菜团子。
我没要,只说了有困难可以来这里找”
陈初夏低着头,许是盘腿坐久了酸麻,正在一蹭一蹭的挪地方。
看着陈初夏顽皮的举动,陈二驼打心里高兴,眼睛里都是笑意。
自己那个活泼善良的大小姐终于回来了。
这半年来大小姐几天不说一句话,让陈二驼急在心里,憋的不行。
各种办法都想了,也请大夫看了,都没用,只能自己每日跟她说说话,期望着大小姐能振作起来。
“大小姐,你能振作起来真好,这回我对咱们活下去更有信心了,主母在天之灵也能安心,呜呜呜”
陈二驼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二驼你怎么,你别哭啊,我好了,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了。
我不能在拖累你,我还得给爹娘报仇,咱们一起活下去”
陈初夏拿着锦帕,手忙脚乱的为陈二驼擦掉眼泪。
看着陈二驼粗糙的面容,崩裂的嘴角,一时也语音哽噎。
说到底陈二驼还是个少年,承担了本不能承担的重担。
半年来出生入死,只为了能养活自家的大小姐。
每天都得冒着生命危险去城外收箭,去城头厮杀,就为了每日发放的粮食。
他可以忍忍啃着麦麸大盔,依然笑骂无羁。
但是大小姐不行,大小姐和他不一样,从小身体娇弱,麦麸不是给她吃的。
为了能让两个人吃饱肚子,陈二驼半年来绞尽脑汁。
每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都没有怨言。
只要能让大小姐活下去,让他干什么都行。
死士营这种地方没人愿意去,陈二驼愿意,而且一呆就是半年。
就为了主母陈氏临终的遗言,为了自己心中最美好的那些时光。
家主和主母是他这辈子的恩人,让他知道自己一个驼子也有人可怜,让他过上了做梦也想不到的好日子。
每天都能吃的饱饱的,穿着干净的衣衫,活的像个人一样。
两个同龄的孩子,在废墟的围挡里,默默地哭泣,为了逝去的亲人,为曾经的美好流泪。
这一夜是陈二驼半年来,睡得最香的,没有了心中的负累。
早起的陈二驼背着小圆盾,一溜烟的跑进死士营报道。
“骠尉,这是啥情况”望着乱糟糟的死士营,陈二驼莫不着头脑。
“二驼你来了,传令兵已经下去通传集结了。
狼军昨夜没有攻城,谁能想到是有增援到了呢。
现在城外已经在排兵布阵了,守将张大人让我们死士营上城协防”
骠尉马钱一边整理盔甲,一边簇拥着陈二驼来到一处空地。
“等会我给你一营人马,你任营官,记得把人带好,别散了。
能带活几个算几个,本想过两天再和你说。
正好赶上了,一会你灵醒点,别掉链子。”
马钱簇拥着陈二驼来到空地,这里早有一群人聚集起来,乌央央乱作一团。
“肃静...”
“这是你们新任营官陈二驼”
“瞅瞅他,大伙都认识吧,保命的本事一流,别说本官不管你们死活”
“跟着他,靠着他,你们活下来的机会更多”
“死士营半年换了八百茬了,二驼都能活过来,跟着他你们也能活下来”
马钱扯着嗓子大喊着,之后拍了拍陈二驼的肩膀,向着自己的营头跑去。
死士营是超标营,一营人马应该在一百二十人左右,死士营膨胀了一倍多,说是个都卫也可以了。
陈二驼拖过来一个箱子,站在上面,看着眼前这帮乌合之众,一群一看就像要去送死的死鬼。
“认准我,跟着我,我去哪你们去哪。
让你蹲下你就别动,有敌军就一拥而上。
碰见自家军士能帮就帮,手里都有家伙事儿吗?”
沙哑的嗓子,好像要蹦出石头,有点重金属的味道,小小的躯体,竟能迸发出那么大的吼声。
“家伙儿都拿好了,缠好裹手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