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我朋友地址,先找到他,他会帮着办好的。我去也是靠人家,再说要有其他商家比那名片上的价格更优惠,咱也不要拴在一棵树上。如果去了,看看不合适,咱就回来,就当是探路。”
吴成德刚开始觉得不敢去,经张贤寿一番轻描淡写的劝说,不由地产生了去闯一闯的念头,但毕竟是到外地做买卖,人生地不熟的,总觉得心里发憷。
武学兵想想自己这几天正好没事:“要不,我和你去?不过又要多一个人的费用。”
“什么费用不费用的,挣了钱还差这几个小钱。”张贤寿说。
吴成德一听,哪里还计较那些,当即把和武学兵南下的事定了下来,事不宜迟,说走就走。
临离开时,郑美丽他舅张口向吴成德借了二百元钱,说是付在医院的住院费和医药费,吴成德也不拒绝,不管怎说,无论从郑美丽还是从这一次提供广州朋友地址和信息上都还是应该的,尽管这二百元就相当于一般工薪人员将近半年的工资。
当他们要离开病房的时候,张贤寿还拉住吴成德的手说:“女婿,这趟要是挣了钱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了你舅啊。”
冯清水由于父亲近来身体状况不好,这次来县医院又给他爸买了几剂中药,不能同去,再说,这种我行我素,义无反顾的精神压根也比不上武学兵,从医院出来,他就回了武家岩。
于是,吴成德和武学兵告别了这个寒风袭袭,烟尘笼罩的毫无生机的小县城,望着被苍白积雪蒙盖了大半边的黑乎乎的山山梁梁,说不出内心是依恋还是解脱,这座县城的房舍街巷连同裹着大衣棉袄急匆匆走过的人们都依稀是那样的亲切,同时又是那样的陌生和冷漠。
他们坐着浑身透气的破客车离开了这片故土,随后在宁州(地委所在地)转上了南下的火车,随着火车的鸣笛声和咣当声,吴成德才似乎感觉到了一种虚无缥缈的不踏实,就像这裹着风晃晃悠悠的火车一样,不由地想起了家,想起了父母。从上次离家去邱上到现在,屈指算来大概也快二十来天了吧,要是这次顺利的话,也就是三两天的光景就可以回来,他还指着这一趟赚上一笔呢,到时,就可以给家里留一台大彩电,给父母一个大惊喜。不知咋地,突然又想起了郑美丽,也许,也许,说不定运气好,这次在广东还能碰上她,把她带回去。即使不愿和她成为夫妻,也总算是能卸下多少人心里的一份永远放不下的负担,也总算是对自己对良心有个交代,于是,迷迷糊糊中,他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疲惫困乏的双眼。
武学兵也是第一次坐火车,比起乡村山道上颠簸的汽车,要舒服得多,车上有水,还有厕所,如果出钱还有盒饭、火腿,这些都让他觉得新鲜,让他觉得特别的享受。
看看对面微微闭着眼的吴成德,心里不由地升起一股肃然起敬之意,在学校那会儿,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从没有放到眼里过,那时的自己一呼百应,是多么的威风,多么的畅快!而如今,说彻底就是个帮衬的,陪伴的,就像一个侍从随着主人远行。不由地隐隐感到自己往日豪情万丈的自我在逐渐磨灭,逐渐消失。于是他也不自然地闭上了怅惘和迷茫的双眼。
火车载着他们哐哐当当地向前飞驰,带着他们的向往,带着他们的希冀,带着他们的梦,也带着他们的忐忑,带着他们的恍惚。穿过峡谷,穿过山洞,穿过桥梁,穿过平原……
午夜的车厢内充斥着一股混合臭浊的异味,有变质的烟味,有脚臭味,也有泡方便面散发出来的调料味,昏暗的光线照着东躺西靠、七倒八歪、昏昏沉沉的旅客,可能和快要过年有关,走廊上都横七竖八地占满了人。沉闷的气息显得车内的空间异常狭小,就像是被装到一个闷罐子里,只有每到一个站点火车停下来上下旅客的时候,才会有凉飕飕清新的空气顺着走廊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