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捶胸顿足哭得那般凄惨,大堂内外的人听得无不心中犯酸,看向凌福至一家人的目光也都似要冒出火来,三个孩子也是你们凌家人啊,怎地能狠心做出这般无情无义猪狗不如的事来。
这时,一位布衣老者推开众人大步跨进堂来,附在海瑞耳边说了几句。那些衙役看到这老者,眼中都放出光来,瞧他们那神情,若不是海大人当面,怕是便要上前叩拜了。
“王先生,王夫人,莫要再伤心了”,海瑞点点头目光转向那两位老人,“不是你们女儿女婿狠心,而是他们不敢回来”。
“陈大人!”,海瑞怒吼一声,震得房顶上的灰尘扑扑落下,大堂内外更是被这声大吼吓了一跳。海瑞伸手指向凌福至,“叙州知府海瑞,状告凌福至一族为谋家产残杀凌福元、凌福元之妻凌秦氏等三条人命”,咬着牙瞪着血红的眼睛,“今日若不能还他凌远一个公道,还他父亲凌真大人他母亲凌王氏一身清白,我海刚峰枉自为人!”。
哗!大堂外一下炸开了,竟然扯出了命案,还是三条人命,海青天果然是海青天。
陈以庄也被海瑞那似要张口吃人的模样吓住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咽了一口口水,一拍惊堂木,“肃静!海大人,可有状纸,可有人证物证!”。
海瑞从身边仆人手里接过一卷纸,展开,铺在案上提笔写了几字,“本以为是两条人命,却查出了三条!凌福至!你好大的胆子!你当我大明就没有王法了么!”。
这时那凌福至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却紧咬牙关,瞪起眼睛,“此事我等毫不知情,没想到那凌真竟是这般凶恶,竟连那李氏也……”。
“本官什么时候说过那第三人是李氏了?”,海瑞摇摇头,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往凌真身上泼脏水,你当我海刚峰是什么。
凌远听了却是眉头一动,忽地想起小凌真收在箱底的那本棋谱来,免一谱?免字加一点便是个兔字,还有书沿上那些墨迹,现在想起来了,那不是无意间染上的,那是个半框!加起来可不就是个‘冤’字么。
抹抹眼泪安抚了两位老人,走到海瑞身边从怀里掏出那本《免一谱》。这种东西他自是不可能随身带着,自从有了潘朵拉后,那个空间虽然还是不能存放东西,但放在潘朵拉口袋里却可以,于是凌远便把她当机器猫了,这本《免一谱》是小凌远仅留下的几件遗物之一,便也随手放在了潘朵拉那里。
他看不懂,说不定海大人能瞧出什么线索来。
海瑞接过本子一看封面上的字便眼睛一亮,打开仔细看了一眼,眉头却锁住,他身后那个布衣老者也探过头去。
海瑞微微点头横过那本子又仔细查看,眼睛猛地一亮,“嘉!”,翻开一页,“靖,四”,手上越翻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嘉靖四十年(1561年)十月二十,姨娘李氏失踪。十月二十四吾父凌福元母秦氏暴毙。吾带妻、子远逃,凌氏后人勿忘此仇”。
海瑞一字一顿,每说一字那凌福至面色便苍白一分,浑身颤抖着转首看向族人里站着的那个长衫中年人,那人却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不管你是谁,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海瑞自是早注意到了这人,“本官奉旨知府叙州推行新政,不管你家主子是公侯王爷还是皇子皇孙,敢伸手,本官便砍了他手!敢伸脚,本官便剁了他脚!敢伸头,本官、本官拼了这顶上乌纱这项上人头,也要请了圣旨,诛他满门!”,海瑞咬着牙瞪着充血的眼睛,一字一顿,“你且看清了,他叫凌远,叙州戎县壬申科头名秀才,收复播州生擒反贼杨应龙的方三娘方大人是他未婚妻,太后赐婚,陛下与太后亲手为他备的聘礼,当朝首辅张居正张大人的唯一弟子。告诉你家主子,若敢动他凌远半分,看看他颈上有几颗脑袋!”。
那长衫中年人面色一白。
凌远下意识地转过头,堂外一双目光连忙避开去,转过身消失在人群里。
“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事你们都冲我来!不要牵扯我凌家!你、你们官官相护,我、我死也不服!”,凌福至嘶声大叫,事已至此,他已经知道自己这脑袋保不住了,索性放开了胆子。
“承你吉言”,海瑞微微一笑,“凌远他日若能为官,只要不作奸犯科,我海刚峰必护在他左右”,转头看向凌远,目光严厉,“你给我记住,你父亲不是懦夫!他是为了你和你母亲才如此忍辱负重!”。
“是,父母之恩,凌远此生不敢或望”,凌真忍下了杀父杀母之仇,就是为了当时只有五岁的小凌远能平安活下去,父爱如山,凌远眼睛也不由模糊了。小凌远不在了,但这仇他凌远却不能不报!转身走到陈知县案前,伏身拜倒,“请大人为晚生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