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又赢了。凌远咬咬牙,“到时候要是写不出八股文什么都别谈,你就在这里扫地吧”。
堂堂医学博士竟然被一个机器人给摆了一道又一道,这让他情何以堪,明明知道可能是个陷阱,可还是伸着脖子跳进去,个中滋味当真难以言述。究其根源,老师张居正可脱不了干系,在凌宵城里大言不惭地说要中举人考进士,不过是权宜之计随口一说,成与不成事后谁也不会深究。可太后一道懿旨下来,现在便是想不考也不成了,否则怎么对得起三娘怎么对得起几万族人。他可是知道,如果没有老师张居正首肯,那个什么慈圣太后可下不了什么懿旨,‘非相,乃摄也’,这可是他张居正亲口说的,可你都这般能耐了,赏我个锦衣百户不就成了?举孝廉也行啊?非得让我去作什么八股文,天晓得我能作出个什么来。
一肚子窝囊气无处发泄,凌远便只能这样给自己找借口寻点心理安慰了。
其实凌远也不是没想过让老师帮他一把,比如——作弊。可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出个丑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把老师给坑了,那可就百死莫赎了。这话便就说到明朝科举的事了,刻不刻板有没有用且不说,但有一点还是基本可以保证的,那就是公正公平,朱元璋是个劳模更是个狠人,搞出个‘八股取士’一直祸害到了辫子朝还嫌不够,又借了刘三吾的人头把考场整成了刑场。敢作弊?唐伯虎有名吧,江南四才子之首,就因了科举鬻题案的嫌疑只能‘老死花酒间’了,不是他想‘不愿鞠躬车马前’,而是再没有机会了。
严嵩厉害吧,若说权臣,张居正都比不过他,擅专国政长达二十余年,可他唯一的宝贝儿子——人称嘉靖第一鬼才的严世蕃,却是很奇怪地未参加科举,而是借了严嵩的恩荫先入国子监读书后才走上的仕途,也许有人会说那是依仗严嵩的权势走了后门,其实若是真正了解了严世蕃这个人就会发现,他若是走前门,怕是其他人连门边都摸不着了。
严世蕃自幼聪慧,绝对当得起‘神童’二字,且史书中也说他极擅青词,他老子代皇帝写的青词都多是他代笔,青词是什么?简言之就是一种升级版的八股文,而且至少是3.0版的,如此一联想,若是严世蕃参加科举,连中三远或许还需要些机缘,但一个榜眼、探花肯定是跑不掉了。可他们为什么不呢?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大明朝的言官战斗力让人很无语,而且还都是管杀不管埋的,更有要骂出个名垂千古的。若是严世蕃高中第一甲赐进士及第,便是严嵩再只手遮天,想要捂住所有人的嘴巴也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就冒出几个不怕死的。他严嵩面皮厚骂几句自然骂不死,可要命的是,遭了弹劾依例得请辞,万一中的万一,若是陛下准了呢?所以,他们不敢冒这个险,宁愿被人瞧不起也不走科举这条路不留下一丝把柄,毕竟‘恩荫’这后门也是正经的门,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凌远甚至怀疑,这个主意很可能就是严世蕃自己想出来的。
所以,让张居正帮自己作弊?他儿子考个状元都能惹出那么多事来,借他个胆子也不敢的。何况他一句‘抚案官有延误者,该部举之;各部院有容隐者,科臣举之;六科有容隐欺蔽者,臣等举之’几乎把所有言官都给得罪了,也不可能因为他凌远自家把把柄递到那些人手里。所以,病急乱投医的凌远,一头便栽到了潘朵拉手里。
“凌远,凌远”。
“哦,抱歉,又走神了”,凌远连忙勒住马,好在这匹马是三娘亲手给他挑选的,极是温顺,否则他这样一心二用说不定早被掀下去了,“李兄何事?”。
李恕笑笑摇摇头,“骑着马就不要想着作文章的事了,这样可不成”。
“瞧我这记性,记吃不记打,多谢李兄提醒”,第一次骑马还是在九丝山里,前世没有骑马的经验,勉强上去了,缰绳却是由三娘牵着,便是那样还是被摔得不轻。第一次约会竟是这般草草收场,想来便有些好笑。
李恕指着前方马车,“阿捕头刚才过来说,要加快些行程莫让大人们久等,见你想着事情没有搭理,我便代你应了”。
“前面便是叙州府了吧?”,算算路程,转过这道山距宜宾便不远了,宜宾是叙州府府治所在,地理位置大约便是后世的宜宾市。凌远在马上立起身,手搭凉棚看过去,前面的车队刚转过山脚,罗昊和阿南捕头勒住马正向他这边看过来,便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李恕点点头,思忖了一会儿措词,“阿捕头那般辛苦还亲自过来护送,说来我们也是沾了别人光了,不能再给人家添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