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说这些听起来不切实际的虚幻,但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等待你的,将会是不可挽回的真实。”乌列淡淡地道。
芬特海姆捂着头,蹲在了地上,没有再说话。
乌列觉得自己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就让芬特海姆自己去体会。但他并未上前安慰看起来已经有些吓傻了的芬特海姆,这是他应受的惩罚。
乌列不再看他,他走到桌边,缓缓地将手套戴起。
他摘下了手套,其实并不意味着要怎么去毒打芬特海姆,事实上,至今为止,他只有过那么一次打得比较重的情况,可也就是那一次,使他摘手套的动作成了芬特海姆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
轻轻地攥了一下手,乌列对列尔淡淡地问道:“为什么没有反应?”
列尔知道他问的是刚才他对芬特海姆下令时的事情,朗声回答道:“因为那是主人的命令!”
“……”乌列的心情,真地是越来越糟。
列尔感觉到了乌列散发出来的那股淡淡的威势,急忙道:“主人,是属下回答错了什么吗?”
“你当然没有回答错。可我也绝对不会承认你答对了。”
乌列的话听起来十分矛盾,列尔也听不明白。
不过接下来,乌列就解答了:“你对我的忠诚,我切实地感受到了,在这一点上,我需要赞扬你。但同时……我也很不满意!”
“请主人告知属下,属下一定改正!”列尔毫不气短地说道。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列尔?”乌列忽然问道。
列尔并没有因为乌列转换了话题而犹豫,他不假思索地道:“您是一个举措有适的明君!”
“不是暴君吗?”乌列带着调侃的语气问道。
虽然奇怪乌列为何这么问,但列尔却快速回答道:“绝不是!”
“那你为何如此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乌列突然厉声问道。
这声音,还是不高,可却隐隐带着一股强烈的怒火和威严,令外面的火骷和冰髅都感到浑身冷了一下!
“属下认为这个问题是毋庸置疑的!”尽管面对着已经如此失态的乌列,列尔却没有退缩,依旧是从容地说道。
乌列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一点,他冷声道:“看来,克拉赫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你在某种程度上,的确会成为我路上的绊脚石。”
列尔听到这话,立刻急了,他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乌列,又急忙低下头语速很快地道:“属下不明白,请主人告知,属下就是死,也决不会成为您的绊脚石!!”
“我的每一句话,难道都是要你去死吗?”乌列质问道。
“这……属下决没有这个意思!您对我们是绝对仁慈的!”列尔忙道。
“列尔,我的祖先当初为何没有让这个世界归于平静,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忘记,我想你去认真地思考一下,在这样的他们身边,会有不在乎自己生命的属下吗?不会!因为这是一种对他们的信念和执着的亵渎和否定!现在,你想要我去承担数千年来都没有人承担过的污点吗?!”
“呼……属下不敢!!”列尔尚未听完,就焦急地双膝跪地,将骷髅头也贴在了地上,惶恐地说道。
“你在发现铃兰和白樱以后,没有通知我,而擅自将她们转移到了鳞伤回廊,为的,是引出破坏了仓库防护措施之人…不,让我们说得直接点,是为了引出克拉赫,对吗?”乌列不为所动地问道。
“是!”
“为何不通知我?是怕我不相信克拉赫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对吗?”
“是!”
“……你也有私心,列尔。”乌列顿了顿说道。
“主人?”列尔又疑惑了。
“你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地想要抓到作乱者吗?我来告诉你,你动机里藏着的连你自己都没有发觉的自私吧:在整个家里,你和蒂伯格斯是最特殊的两个人,你们都认为自己的忠诚是绝对纯粹的,而你们也都认为除去你们之外,其他人的忠诚都是掺杂着私心的。蒂伯格斯是最极端的那个,我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是一个可以为了保持对我的忠诚而毫不犹豫地杀了我的人。而你,列尔,你不同。”
列尔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他的心也一样。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心虚感。
乌列带着点悲伤的语气说道:“你很孤独,列尔。你没有蒂伯格斯那么坚硬的心,你为了贯彻自己的忠诚,时时刻刻在强迫着自己如此这般,却找不到一个认可你的人。而作风性情乍一看和你有些相似的克拉赫,给了你希望,你以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之人。所以你才会那么不厌其烦地对他唠叨,希望他这好,希望他那好,说到底,你只是希望再出现一个和你一样为了忠诚可以舍弃一切的同伴罢了。”
“主人,我……”
“你想说你的唠叨对任何人都存在吗?你可以骗得了别人,你甚至可以骗得了自己,但你骗不了我。你没有表情,没有眼神,你对克拉赫唠叨的语调,乍一看也都很平常。可问题是,你对他远多于他人的关注,列尔。你能解释,你为何总是那么关注克拉赫吗?”
“……”列尔呆住了,他感觉自己内心的世界在这一刻出现了强烈的震动,他突然发觉自己确实是这样,只要是克拉赫回到了邪薮鬼堂,他就一定会不知不觉地去关注他的动向。
动机是什么,他已不必去想——乌列已说得明明白白。
他竟找不出任何一个可能的理由去辩白。
“我原来,是在因为终于发现了克拉赫和自己的不同,才那么愤怒的吗?”列尔浑身颤抖着,在心里问自己。
看着这副样子的列尔,乌列真是又生气,又不忍心,他生气,是因为列尔这个家伙对“忠诚”这两个字陷得太深,以致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不忍心,则是因为看到了列尔终于为他长久以来的深陷和沉沦而付出了代价。
而这代价,却又偏偏是他所最厌恶的东西——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