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林籁淅淅

升起岚烟裊嫋

一潣丝竹曲调沥沥攸攸，从薄雾之中凌羿而出，如沐春飙，若饮新醪

乃是一曲牧雲调，大队绵羊天际而来，缭绕在湛蓝的仙湖边，咩咩嘶蔫，饮水溜达

泼尼最是欢喜雲霓，常常独坐静观，所谓行到水穷潴，坐看雲飞扬，今天方才见识牧云仙曲，缨随意转，抟应天然，叱吒风眼湍流急，鞭策雨雲逐电鬘，好一副檿煞气象

待到流岚散尽，只见一家清艳牧童，倒骑牛背之上，兀自掐笛吹奏，胯下坐骑竟是一头滨海水牛，属大型野地猛獣，体形硕大匀称，雄健剽悍之极

手上搦竹金镶玉，乃是竹中珍品，嫩黄竹胴，天生一道碧绿浅沟，好似金笛嵌玉，典雅沁人，笛身略微弯曲，飞弧虚度

俄而笛声一变，乃是佡翁操古曲，雍容熙洽，援引賔鸿

待到曲终煙浄，那牧童已至丈外，一袭白练轻衫，面目姣好，清拔纾彦，妙目流转之间，兮兮打量

泼尼唱诺，在下寻幽访胜，擅闯贵地，又听闻大仙神曲，幸甚至哉，不敢请教林溆尊号

那牧童落地见礼，笑道，小可乃是林薮牧戬，却不知先生如何称呼耶

泼尼报了名次，那牧童笑而不语，延引泼尼前往山第一叙，径放野牛林泉东畈，联袂踱来爿筑林下

但见林中植又几株核桃树，结实已然熟透，掉落一地，俯拾皆是

牧戬箪了几把核桃，径归庭院飨客，原来他并不住在山垠石屋，另辟蹊径，於金叶小檗林下结庐憩息，茅舍筑在一阶天然石屿之上，数株金叶檗乔木，扶苏峭拔，淡灰枝干梢头，羽状复叶，摇曳也生姿，淡黄萼旆，雅致凌飞烟

二人坐在庭院一株檗树之下，两张蒲垫，一箪核桃，一把?鎚，恬然消磨时光

这一曲牧雲雪神调，忒地浮幻无遮，泼尼殷殷乞教

天地玄黄之初， 天皇伏羲斫琴，地皇神农制瑟，泰皇葛天氏衍八阕，天皇、地皇、泰皇以降，八音遂定矣，金、石、丝、竹、匏、土、革、木，所谓伏羲抚琴而荡魔，炎农鼓瑟而降妖，葛天八阕而斥魈，揽极、玄鳥、草木、五榖、天帝、至道、惟德、统摄禽兽之薦呪，牧戬筚路蓝缕，以启乐谱

颇有先贤驾着柴车，穿着闇敝衣裳去开辟山林的调性，泼尼袖手涵永闻道之说邪

故老相传，牧雲曲乃是葛天氏统摄山林鳥兽的薦咒，葛天部落世居荆楚，以楚声、荆虹闻名天下，八阕仅余残谱，惟牧雲雪调较为完備，私下辗转授受扵山野琴家之椽，亦帝国守护之音阶

今闻楚声，端的大开眼界，却不知那荆虹何在

牧戬悠悠话说当年，都说楚人乃是火神祝融之苗裔，山海经海内篇云，炎帝之妻，赤水之女听訞，生炎居、炎居生节并、节并生戏器、戏器生祝融，又说南方祝融，兽身人面，乘两龙之軱，墨子非攻说，成汤伐夏，天命祝融降火於干厘夏城之郊，西北之垒，以承天意国祚之迭代魁躔，祝融八姓己、董、彭、秃、妘、曹、斟、芈，渐成气候，以桐柏山为本巇，之后岐山姬氏崛起，楚猷鬻熊领族人参与姬发讨伐殷纣的战争，奋勇长驱，战死沙场之上，鬻熊之子熊绎，终于天命封疆，遂成熊楚江南郢邦之鵲都，也是天降福瑞，一葛天种姓的秃氏族人扵桐柏山中伐木筑窟，采的一胴沁璞，献给熊绎，遂命玉工琢成玺韍，世称荆虹，原来时光荏苒，葛天氏篱落已然湮没在楚天云夢之间，与南迁的东夷、幽州、燕奴，以及当地蛮猷、土著、山獠、隰民融合衍进，泯然大化，雍成楚人滨水靈动，自由??夭的皓魄形骸，随着龙族谱系迭緒，荆虹廓然衍成太昊大陆神权天授、迩祚永续的靈应、符咒、信物、证据

泼尼垂拱受教，吟道，清光杳无际，皓魄流霜空

牧戬希希叹道，风人深致，所谓当下乎哉

世人皆称剣玺传国，乃是龙族迭代之神器嚄，剣是玄机，玺是荆虹，不过似乎传到太昊初平朝，剣玺皆已失传，今闻阿哥所言，竟难道，这神物又现身江湖之陇哉

牧戬拈指含笑，遥指东南昆仑方向，道一声，小谪与先生神游已久，今日暂且别过，他日弱水之滨后会有期也，说罢雁然凌虚，御风逸去

泼尼遽尔有悟，拱手长啸以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