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将之不易,莫过于此。当一个人无计可施之时,往往寄希望于前人之经验,韦孝宽过于在意是否有人用过此计,王顸就有些同情他了。杜牧耕则坦诚地答道:“此前,我一直在建康城外的同泰寺中,并无军中经历。”
这话,难免令王顸觉得更有些泄气更有些失落,傻子啊你,就不能道听途说一些侯景与梁国各路勤王之师的对决?瞎编一点也成啊,为何傻到这个份上?就不知道编个理由来安慰他么?
“哦!”韦孝宽一脸庄重地点头,又皱眉几番,长出一口气,道:“直言相告,愚兄不才,倒想一试,毕竟,此计成败,都不会损我一兵一卒,只是,此计在大将军面前如何说出?”
杜牧耕将信将疑地直视着韦孝宽,似是不理解他所言之为难处,继续说道:“但这鼠兵之计,自在情理之中,常言道,大军过后,必有荒年,而荒年之中必有鼠患,江南兵乱之时,曾有‘里空鼠聚’之怪象,打马行百里不见一人,里中民房院落荒草丛生,甚至白骨随处可见,究竟为何?庶民躲过兵乱,却躲不过鼠乱。”
韦孝宽听得极认真,王顸却听得极恐惧,仿佛明日义川郡邑就要变成白骨成堆之废城一座。谘议参军立在帐中静默片刻,说:“回禀将军,自生火炊军食以来,营地之内频现硕鼠,灰毛,背上一条黑线,脚力迅捷,啃啮勇猛,不知从何而来,以卑职之见,宜将营地移至坡高之地,以防疫气滋生,危及士卒性命。”
“哈哈,”韦孝宽努力地笑了两声,像是对杜牧耕,又像是对那谘议参军,道:“我追随太师这些年,也算是打过一些大仗,险仗,恶仗,当然,也吃过败仗,唯独没有如此这般,我倒想一试,只是,大将军能支持么?”
宇文毓走到韦孝宽与谘议参军面前,说:“将军刚刚所言,此计成败,都不会损我一兵一卒,既然不损我部兵卒,焉何不试一试?若担心大将军未必支持,何不先斩后奏?”
“有理!有理!”韦孝宽频频点头,道:“贺拔参军,你派两校尉带二十军士,分成两拨儿,一拨儿去近处里中,着庶人织笼五十只,要按市价付铜钱,另一拨儿在营地中捉鼠,捉满一笼,即刻绑在木排上投入河中!”
杜牧耕的脸上,终于再现笑容,他忙道:“笼不可过大,如水桶般大小即可。”
谘议参军贺拔志远领命而去,韦孝宽道:“我等不可在此被动待毙,需到实地寻求时机。”
宇文毓一听,忙道:“将军在此坐镇指挥高度,我与靖边贤弟带几名校尉沿狼子河前行勘察,途中小心些就是了。”
“此言差矣,”韦孝宽边说边走出军帐,小校们拉过战马,他就飞身上了马,道:“我非帅才,向来以身先士卒冲锋在前为务,不亲眼看一看敌我之势,焉能审时度势?”
王顸、宇文毓、杜牧耕三人相跟着上了马,正要前行,只见谘议参军贺拔志远急急返回,禀道:“回将军,右三队中什副火头已捉鼠五十九只,正不知如何处置。”
杜牧耕心中暗暗欢喜,韦孝宽却是一声冷笑,近于无奈地答道:“有言在先,捉满一笼,即刻投入河中。”
如此简单的道理,还需要再来请示禀报?贺拔志远满脸认真地答道:“我部尚无竹笼,那硕鼠偷吃了我部军粮,行动迅捷,脾气暴躁,见物便咬,如何确保它们安全渡河才是要害道理,若淹死在河中,岂不是前功尽弃。”
好一个万般称职的谘议参军,事前果然想得周全。
宇文毓有些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道:“贺拔兄,真有你的,就不能想想办法?火头兄弟们把鼠儿都捉齐了,你就不能想想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