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低了头,似是落泪了。余粮也不想再说下去,拄了拐,挣扎着站起,原地挪动了几步,像是在活动腿脚。男人们最伤心的时候,往往也只是能这样原地转几圈儿,或者打砸什么东西来发泄。
雨已经停了,王顸十分着急,如何才能把话题转到稻米上?他看了杜牧耕一眼,此人竟然眼中含泪。王顸暗想,老兄你也是苦哈哈的出身,小时候能比金牛好到哪里去?
哦,不对!王顸在转瞬之间又似是想明白了,杜牧耕年幼之时再苦再难,至少他现在还是全须全尾地活着,而且今后还有一日强似一日的势头,而这金牛呢?说不定我们从长安返回江陵再在此地落脚之时,已经见不到他了……
“我这里,如此之人,尚有三十七个,都是宇文太师点名妥善安置在此休养的,”老者如此一说,杜牧耕迅速反应了过来,接话道:“由此可见,太师视部下如手足之拳拳之心。”
也就是说,这里是宇文太师秘密安置伤残兵卒的一个休养院了?王顸不愿意往这方面想,又不得不想,再过几天,我就要见到这个传说中的英雄人物,如何能不了解他的信息?
王顸问道:“三十七人,人人都是这般苦痛?”
“呵呵,”老者微笑,很勉强的那种,道:“若不是这般,又何须来到这里?”
“老阿祖,为啥安在这里呀?在这深山老林里,又跟耶娘兄弟不在一起!”陈儿洒的脑袋在这一刻确实不大灵光,金牛刚才都说了自己乃是羽林孤儿,你个傻蛋还在这里耶奴娘老子兄弟姊妹的,这不是往别人心窝子上捅?
“此地乃是一股汤泉源头,那镇安关,早在王莽篡位之前,本名就叫汤头关,宇文太师把他们安在此地,也是想每日里能在那汤池之中泡个把时辰,算是祛疾疗伤之策。”老者一边说,一边满含情意地看看金牛,又道:“我等脚下这片风水宝地,蕴含汤泉地脉之温热灵气,让他们这些难以耐受严寒之人,即便是在三九之日也可安然无恙。”
听了这些话,金牛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只有泡在汤泉子里,我喘气才匀实些,待到哪一天高欢老贼的儿孙们派兵来占了这汤泉池子,我也就去见我耶娘喽!”
高欢如何就有这般厉害?若真有这般能耐,他如何就干不过宇文泰?若能干得过宇文泰,那为何还会有西魏军直逼江陵城下之态势?
余粮叹气道:“高欢老贼也不算多有本事,他死了,他儿子也死了一个,不过,如今掌权的这一个,也是个厉害主儿,听说,比他耶有手段儿,咱太师愁的就是这个!”
这些话语中的事情,杂乱如麻,王顸一时理不清,又听得云里雾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