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怒我的代价,唯有死路一条。”
维鲁斯要比想象中的更冷静。
他借助盘绕虬结的藤蔓当作跳板,身形敏捷,在半空中飞来蹿去,便每一次脚下踩实,像是不必瞄准也能知晓苏木所在,准确无误。便每一箭射出,都让苏木只得狼狈闪躲。
一座巨大的石板轰然而起,挡住了维鲁斯的又一箭。
轰隆一声巨响,烟尘腾空。
苏木躲在石板背后,狼狈喘息,全身上下已经破烂不堪,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血流不止,就如同这将将复苏的城市一般,四处烟尘滚滚,残破不堪。却不待苏木休息片刻,维鲁斯就又是一箭彻底射穿了石板,而后便余力不减地射到远处,射穿了几颗古树,射塌了几座建筑。
阿兹尔一阵皱眉,却始终未曾开口。
苏木也转去了其他位置,藏身在古老建筑的房屋立面,试图能够借机休息片刻。
“你想躲过弓箭手的眼睛?”
维鲁斯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
苏木愕然抬头,那暗裔就站在不远处的围墙上方,透过屋檐下的窄窗看来,长弓已经拉成满月一般,箭矢上的电弧激烈跳动,似乎已经酝酿了许久,杀机尽数凝于其中,只待一箭射出,只怕箭气杀气足够贯穿整片大地。
阿兹尔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
以上对下,维鲁斯的一箭很可能会毁掉整座城市。
连同飞升神坛一起毁掉。
但苏木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咧嘴笑了起来,把手掌贴近地面,土石立刻蹦会,变作沙土,埋到了苏木的手腕能量悄无声息地流转而出,一波又一波肉眼可见的涟漪沿着沙土砖石蔓延出去,随后整座城市都轰然一震,许许多多的废墟碎石都在转瞬间就变作无数沙砾飞舞起来,腾空而动,将措手不及的维鲁斯直接淹没进去。
苏木从地上站起身来,又吐出一口浊气。
浩浩荡荡的能量正从远方而来,通过土石,通过踩在这片土地上的双脚,以供苏木掌控。
“我早就说了,有问题。”
织母并没有开口,只是以更加磅礴的能量作为应答。
苏木抬头看向漫天的沙砾流转,犹如海流匹练,犹如瀑布卷天,将维鲁斯掩埋其中大地,土石,沙砾,尽都存于掌控之间,久违的感觉让苏木有些陌生,但也有些兴奋他抬起一只手,对着浩浩荡荡翻滚淹没着维鲁斯的漫天沙砾缓缓握拳,每一粒沙土都想手臂一般灵活自如,掌控随心。
维鲁斯的咆哮也被沙砾淹没。
凯伊和瓦尔茂才勉强跟维鲁斯的灵魂争夺这幅身躯的控制权,承受痛苦,任由沙砾刮骨而过。
鲜血,很快就染红了其中的一部分沙砾。
狂风持续咆哮,卷天漫地,沙砾狂舞,维鲁斯的嚎叫越发有些刺耳,从沙砾的淹没中挣扎而出。暗裔的能量燃烧成烈火熊熊,撕裂了部分沙砾,让他可以在其中勉强支撑片刻,但凯伊和瓦尔茂的阻拦又让维鲁斯不得不分心应对。
阿兹尔眯起眼睛,从半空缓慢落下。
“够了。”
鹰王气势威严,似乎耐心已经被彻底磨灭了。
但苏木却对其置之不理,最多只是颇为冷淡地瞥他一眼,随后便将掌控着沙粒的拳头继续收紧。
“我说,够了!”
阿兹尔的声音里已经满含怒气。
可苏木却也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猛地捏紧了拳头,严丝合缝,不留分毫情面。与此同时的,漫天沙砾骤然一顿,旋即轰然缩紧,而只露出一个脑袋在面前的维鲁斯也跟着发出一声格外凄厉的惨嚎猩红的热血从沙砾的缝隙之间喷涌而出,像是爆裂四溅一般,慑人心魄大抵在沙砾的内部,场面已经血腥至极,不能直视,可终归是被沙砾掩埋,无法为人所见。
阿兹尔的脸色猛然一变。
他把权杖扬起,太阳圆盘上的光芒骤然一亮,形成一道光束落在鹰王的背后,看起来就像正在飞升的神明,璀璨夺目。
但维鲁斯的肉身却已经彻底崩溃。
能量流转,汇聚在沙砾的内部,彻底将那由凡人之躯勉强构建而成的伪神肉体完全摧毁,除了一颗脑袋之外便再无分毫得以保留除了那把意味着维鲁斯暗裔不死的长弓。
沙砾沉落,像是一座大山,轰然落地。
随后沙砾流动,带着已经身死而魂却未消的维鲁斯和长弓一起翻滚,迈入无尽黑暗的地下深处。
“你敢,挑战皇帝的威严!”
阿兹尔已经怒不可遏,或许他最终的选择仍是维鲁斯。
但苏木却只是在做完了这些之后拍拍手,然后颇为嫌弃地瞥他一眼。
“我也曾高高在上,凡人的皇帝,哪怕如今的你已经成了飞升者,也依然只是凡人的皇帝而已。我劝你最好在我面前收起你的高高在上和威严,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把它打碎。就像刚才的那个暗裔一样,打碎,然后埋进地下最深邃的地方,暗无天日,永无天日。”
“笑话!”
阿兹尔垂下双翼,光芒更甚,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自诩真正的神明,却需得仰仗他人之力才能击败曾经效力于我的飞升天神。如你所言属实,我等飞升天神,必于神明之上。朕,乃众神之神!”
“众神之神?”
苏木扯了下嘴角,有些意外阿兹尔的自视甚高。
而后便禁不住摇头笑了一声。
“凡人的愚昧,无知,狂妄自大,真是让我涨了见识。但真可惜,我说的是我曾为神明,而并非现在,可怜你成为飞升者,就连耳朵也不太好使。”
苏木抬头看向沐浴在璀璨神光下的阿兹尔,看着他愤怒地张开双翼,举起权杖,从这片土地召唤出无穷无尽的黄沙士兵,森严排列,肃杀之气席卷浩荡,将傀儡也作真人一般,似是全部活了过来。
可这一切,终归只是土石之作。
苏木无奈摇头,原地盘坐下来恢复体力。
他用一只手撑着脸颊,感受着这片土地的魔力流淌,然后斜着眼睛看向那位复苏的古恕瑞玛末代皇帝,面带微笑,闲然信口道:
“高高在上的凡人总是这样,自以为超凡脱俗,不知平凡为何物。却不知,平凡本身并不平凡,只有那些不肯接受自己平凡的,才是最大的平凡。”
“我说的就是你,阿兹尔,古恕瑞玛的末代皇帝陛下。”
“还有,把你的这些玩具收起来吧,它们真就只是一些玩具而已。我不爱玩儿过家家,收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