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缘杀入敌军腹地,苏木四处寻找斯维因的踪迹,却始终没能成功,如此眺望已经不知多少次,却直到这次才终于侧目看向远处那丈二高大的身影,手心冒汗。
翁库沃的时候,那只亡灵曾经给他带来过与此时一般无二的庞大压力。
那时的他尚且不能一战,如今见到,也觉得心惊胆颤。
这一方战场如此浩大,死伤无数,亡灵嗜血,又究竟吞下了多少饶血气才能强大到这样的地步?苏木不知道,也无法估量,只是越发感到那只亡灵的气息在稳步增强,甚至达到了远胜于当初在翁库沃时带给他的压力。
不知不觉,后背已经满是冷汗。
一滴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然后滴下,砸在他脚下骑兵胯下的马背上。
黑刀刀尖就指在这个骑兵的脖颈上,让他不敢妄动。
一口浊气缓缓吐出,苏木重新冷静下来,漆黑的刀光恍惚一瞬,骑兵人头落地,苏木脚下借力身形便高高飞跃而去,之间接连踩踏数名冲杀而来的骑兵,每一次都仿佛万钧大山重压而下,就所过之处,尽都人仰马翻,向着亡灵塞恩迅速靠近。
不分敌我的亡灵塞恩都被解放出来,斯维因大概也是到了穷途末路。
苏木还看到反抗军已经尽数退出普雷西典,从诺克萨斯阵形后方大举杀来。易大师,李青,乌迪尔,阿卡丽,凯南,阿狸,连同水陆两栖的约得尔人菲兹都扬起手中的海石三叉戟,夺列军战马,一骑当先,撕裂敌军阵形,为后方反抗军众人扫清障碍,开辟前路。
直到整个战场彻底陷入混乱当中,几人方才动手真正地大开杀戒,前行的速度提升了何止一倍,尽都只身杀入敌腹,继而四处冲杀。
一些人在身形起落之间心有灵犀,共同奔杀向那亡灵塞恩而去。
苏木在半路上遇见了孤军奋战的西伦贝尔,一时力竭之下被整整五把长矛贯穿了胸膛,披头散发,病鬼成厉鬼。却重伤之下,西伦贝尔也仍旧如疯如魔,死死咬住最后一口气不肯放松,咆哮之声如滚滚惊雷,挥拳折断了长矛握柄,而后大步冲上,拾起落地的杀人大斧再度斩杀十数人,方才又被两柄长戈砸穿了肩膀,无力维系。不等到苏木赶来,诺克萨斯乱军冲上,刀剑枪戟就全都刺穿了他的身躯,尽都前后通透。
轰然一脚踏下,震开了包围而来的诺克萨斯士兵,苏木方才算是赶到,旋即刀剑起黑虹,当即扫清了西伦贝尔身旁数人,却不待开口,就见到西伦贝尔已经散了最后一口气,眼神空洞地立在原地,仍旧紧咬牙关,仍旧杀气凛凛,手执杀人大斧点地,致死也未曾倒下。
苏木握刀的手狠狠捏紧,牙齿也近乎咬碎,眼眶泛红,满腔杀气。
一年半前,东出北上几个日夜,一路折转数百里的护送,曾经独自留下断后,以一人之力面对数千敌军也能安然归来的病鬼大将,怎么连兄弟会的支援都没等到,忽然就死了呢?
一柄杀人大斧,身后尸首万千。
苏木强忍着泪水,手掌颤抖着从西伦贝尔手里接过那柄卷了刃的杀人大斧,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去,低头转身,面向逐渐包围上来的许多凶手,煞气凛然。
西北破防,挺立之战,病鬼西伦贝尔,杀敌共计两千八百六十四。
此时已然日上中,纳沃立东城边沿,瑞雯立身高坡上,短发飘扬,目送兄弟会五万人马冲杀而去,一路如洪水猛兽,直插诺克萨斯南部边军,克里斯洛霞几人,最是当先,将一进入战场,就生生凿出一道巨大的缺口,率领身后兄弟会数众兵马长驱直入,奋力冲杀。
即便如博伊一届智将,也手提明晃晃砍刀跟随而上,一身戾气。
影流之辈,潜行暗影当中,杀人夺命,最是悄无声息。
瑞雯眉眼底敛,终究不过一声长叹,叹不尽的心酸苦涩。
这一战,她又如何前去?
诺克萨斯,终究是她出生的故土,往日提剑为制止曾经同胞迫害他人,却今日之战,倘若提剑,就是剑向故土。
瑞雯迎风转身,几次握紧了手中断剑,却终究是犹豫再三,离不得,去不得。
一路浩浩荡荡人马自东方而来,途径长坡附近,当中分出一人,缓步而来,最终立在瑞雯身旁,望向远方战乱,久久无言。
“我不欠它什么了。它,再也不是我的信仰”
瑞雯苦涩一笑,再一次握紧了断剑,却最终是收入背后,插进行囊包裹当中,跟其他碎片放在一起。
卡尔玛面露笑意。
“你不欠它什么了。”
话音落地,卡尔玛转身离开高坡,一双眼眸中燃烧着属于灵魂的光芒,带领长存之殿而来,不过统计刚过半数的僧侣们长驱而上。
灵魂魔法震动着这片土地,得到了回应,不过短短一个心跳的时间,上前敌军士兵就彻底没了丝毫生息。
瑞雯回望一眼,眸中苦涩心酸汇聚终成黯然。
这高坡上终究只留下一声长叹,瑞雯负剑远去,自我放逐。
至此,诺克萨斯八万精兵良将,死伤过万。
民兵团,反抗军,兄弟会,统计近乎十四万鱼龙混杂,如今已是临近十万。
五万饶尸首全部堆起来,得有多高?
五万饶鲜血全部汇聚起来,得有多少?
自古以来,战争即战乱,亦是乱战。
哪有什么书上写的,两军对垒,留下当中一片空地,两军将领你来我往,决胜负,分生死,即两军之战。战争的残酷从来都不仅限于此,从来都是彻头彻尾的混乱,只看谁能有本事从完全的混乱当中靠着杀人活下来。
这战场上最常见的便是手中刀斧卷了刃,在碰撞中彻底崩断,就随手抄起地上可以找到的兵刃拿在手里继续砍杀。
沙场最无情,你死我活,自古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