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先生才终于开口,三十多岁又平平无奇的脸上格外凝重。
“来这儿之前,博伊会长就跟我过,这位反抗军的军师大人之前还在翁库沃的时候尚且有些稚嫩,却格外的沉稳,根本见不到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反而有些锋芒不露的意味。当时我还不怎么在意,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是不好对付,比起那些蠢货要强得多。”
唐纳修嘴里的蠢货,自然是指那些自以为精明的行脚商人。
稍稍斟酌之后,唐纳修又心翼翼地开口:
“那之前好的”
“放心,你只需要随便找个理由拖延些时间,表现得足够谨慎慎重,再就是别露出什么马脚,他不会发现什么的,反而会更加信你。毕竟是年龄摆在明面儿上,再怎么沉稳也补不足经验的欠缺。至于反抗军里的那些人该死的都会死,而且死得理所应当,你需要做的就只是配合而已。等你接任了反抗军统领的位置之后,要驱逐诺克萨斯,自然就不成问题,而博伊会长答应你的,也自然不会食言。”
先生笑了笑,语气格外平静。
却完这些之后,先生忽然放下手里的酒杯,砸在铺盖着桌毯的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斜着眼睛看向唐纳修。
“但你最好也别生出什么心思,博伊会长既然可以帮你把反抗军夺到手里,自然也能让你丢掉一切,真正属于你的,终归只有博尔基里这个镇上的几千人,这些你最好先想明白。乖乖做事,等到一切落定,你也是有功之主,到那时候你可以得到的,或许就不只是我代会长先前答应你的那点儿东西了。”
完,先生直接起身,酒也不喝,任由它就这么丢在那儿。
“该的已经明白了,我还得尽早回去纳沃立。你这边儿最好别出什么差错,否则那些原本该得到的,恐怕也得不到了。”
闻言,唐纳修面露惶恐,乖乖应诺,而后起身相送。
只是等到这位先生走了,唐纳修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本就细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隙,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就他娘的只给我个城长?呸!”
这一口唾沫落在地毯上,过后自然有人收拾。
而这边的先生则是早就牵了一匹枣红大马,专走偏僻路线,打算绕到北城门再离开。如着先前所,这人在纳沃立兄弟会也是执掌重军,是博伊手下的一大人物,更是亲信之流,最擅察言观色,其次言辞,否则也不会被专程派来这种地方执行那隐秘到不能再隐秘的计划。
整个纳沃立兄弟会真正知道这个计划的,也就博伊和这位先生,除此之外的第三人便是唐纳修。另一方面,就只联合博尔基里一事,从两相谈判,各种威逼利诱,到终于达成,占据主位,就耗费这位先生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到今已有两个月也不止了。这也是纳沃立兄弟会的本事大,眼线多,博伊早早就看出斯维因下一步动向的可能无非两种,一是最西,一是最东,打开一道缺口之后再长驱直入,奔袭纳沃立,拿下之后再驱赶难民往北,前往严寒之地,以准备充足对准备不足,占尽优势,进而拿下整个艾欧尼亚,无外如此。却相较之下,最东处这博尔基里可能更大,毕竟最西岛屿的斐洛尔居民构成复杂,精于魔法的瓦斯塔亚人极多,相较之下,博尔基里是居民构成稳定,人数更少。
但博伊也是有些赌的成分。
而这事儿真要到博伊开始对博尔基里起心思的时候,那就更早了,毕竟在整个艾欧尼亚来,最先建起防御工事的就是博尔基里。但当时的心思也只是把博尔基里纳入麾下,主要看重了这镇子上就没有哪个可以作平凡人,真要让他们披戴甲胄,上了战场,就都是比起一般行伍悍卒、百战之兵还要强蛮的战士,却也没想过今的这些。
算起来,还是苏木的外出游寻让博伊动了这样的念头,而之所以到现在才终于开始行动,就是为寥到苏木的出现。
而这些事儿真要博伊来,他确实有些碰运气的想法,可一旦诺克萨斯的动向猜准了,苏木的动向也就有了法。除非是诺克萨斯愿意冒险,号令军队从纳沃立兄弟会和反抗军一直密切注意的南部海域经过,暴露行踪,或者苏木一直呆在内陆不肯去往主岛边缘的人烟处,否则诺克萨斯的舰队一旦经过,哪怕没有遇见也是瞒不住的。
再除非,就是苏木的运气极好,一直走在诺克萨斯这支增援舰队的前面,才有可能得不到消息。但现在看来,苏木的运气是极差的。
这其中赌的成分很重,只是赢面较大,而博伊也确实赢了。
先生自然知道前后因果,心里有些侥幸,却更多的还是佩服。
从翁库沃到现在,博伊是一手组建了纳沃立兄弟会,中间有些意外,大大,有些出入,却结果没有改变,一切都在如着博伊的盘算安稳进校至于其中的意外,最大的当属反抗军,却这个意外也不算意外,博尔基里这一手就是为了现在才准备的,哪怕没有苏木这茬儿,没有诺克萨斯援军一,便暗中收服博尔基里,再找个好点儿的理由,让博尔基里加入大势之下必然出现的反抗军,单看结果而言也还是一样,只不过那样就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至于再之后,诺克萨斯两方汇合,意图拿下纳沃立的时候,即便真的丢了纳沃立,却兄弟会和反抗军也可以在形势所迫之下更早地达成联合吞并,只存其一。届时,唐纳修这枚棋子的作用就可以突显出来。一旦吞并达成,再要攻打回去,就不在话下。
“会长大才!”
前后想通了,先生骑在枣红大马上,暗自一叹,忍不住地兴奋。
这街巷正到了偏僻的地方,前前后后都见不着人,先生自然不会再装模作样。却这一句话刚刚完,枣红大马就忽然人立起来,稀溜溜一阵长嘶。先生猛地按住马头,眼眸转过,脸色冰冷。
马背上已经多了个人,马前也多了个人。
一支猩红的翎羽已经架在了先生的脖颈跟前。
霞从他的肩头露出脸来,不声不响,面容清冷,眼神更冷。
“会长?纳沃立兄弟会里那个叫博伊的?我听人过,是个厉害的家伙。”
洛在前面安抚着这匹枣红大马,然后笑吟吟地抿着嘴巴,抬头看向先生。
“招呼已经打过了,但自我介绍就免了吧,挺浪费时间的,倒不如咱们一起坐下来喝杯酒,然后聊聊你知道的一些东西。”
“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喝酒的话也没关系。”
“换成血,怎么样?”
洛忽然冲着这位先生咧开嘴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笑得眼睛也弯了起来。
那双眼睛啊,可是晶亮晶亮的。
大热儿的,这条无人僻静的巷子里忽然吹过一阵冷风。
先生激灵灵地抖了个寒颤,故作冷静地抹了把先前因为气炎热冒出来的汗水,却莫名觉得手脚冰凉,心跳慌乱。
然后先生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
怎么鬼气森森的。
“这大白的,是撞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