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也不是艾欧尼亚人。”
素马长老继续开口。
“之前的时候,有人这么跟我过”
苏木闻言,转头看向桌角摇曳的烛火,忽然笑了起来。
“当时,我跟他,是我的朋友想去翁库沃帮忙,我就跟着去了,不过一届匹夫,有些微薄之力,能尽则尽,意思是不会强求。可我还,去了翁库沃之后,就是进城那,有人给了我一些红薯”
着,苏木便渐渐出神。
那,就在那屋前,那老妇颤颤巍巍,怀里抱着些红薯,眼睛也没办法瞧得清楚了,走路都不方便。一生凄苦,到了晚年都没能得个安稳,苦于白发送黑发。可即便如此,她一笑起来,就比起春初的暖阳也更让人喜欢。
他还喜欢那些红薯的味道,便如今再回想起来,也是真的很甜。
千般万般,不及丝毫。
素马长老瞧了苏木许久,不出声,就这么瞧着,又过许久,才终于动了动唇角,安静起身,安静推门,然后安安静静地关上房门。
长老转身去了屋后。
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蹲在窗台地下,满脸好奇地竖着耳朵。
“噤声。”
长老忽然开口,吓得那家伙险些跳起来。
“长老。”
见到素马长老,亚索只得讪讪一笑,有些手足无措,却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是乖乖起身走到近前,耷拉着脑袋,等候发落。
见着亚索这般模样,素马长老也只是无奈一笑。
“都听到了?”
“听到了。”
“可还想去他那支反抗军?”
闻言,亚索脸色微微一变,却犹豫了片刻,仍旧点头。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素马长老意有所指。
却亚索忽然笑了起来。
“可他是为了艾欧尼亚,为了初生之土。”
然而,素马长老轻轻摇头,伸手点零亚索眉心,稍稍用力,点的亚索险些翻倒过去。
勉强站稳之后,亚索一脸委屈,只得乖乖站好。
“那他为了什么?”
瞧着亚索撇嘴不满的样子,素马长老也是无奈,只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见状,亚索仍旧不满,却素马长老瞪了下眼睛,亚索就只得赔笑,而后乖巧作揖,转身离去。
却还没出院门,素马长老忽然开口。
“他为的,是人。”
正要推门离去的亚索稍稍一滞,并未回答,只低下头去,像是思考,沉默许久之后才终于抬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推门离开。
素马长老仍旧站在原地,忽然弯腰捻起一片落在地上的枫叶。
有些欣慰。
梅雨临时,难见晴日,尤其雨落之前,空气就格外的闷沉潮湿,令人不快。
这庭院里,比起昨夜多了一个木人。
“我能教你的,只有剑道。”
素马长老难得取了自己尘封已久的佩剑悬在腰上,还未出鞘,便只拿在手中,苏木也能听到其中些许微弱的剑吟。
就忍不住咂舌,便如今已经瞧了许久,仍旧觉得神奇。
“刀剑之分,无关其中,这些你早已明晓,而我要教你的,则是剑道。”
瞧着苏木对自己的佩剑感兴趣,素马长老微笑摇头,并未将剑给出,仍旧悬在腰上,提在手里。这剑,也就只在长老手里才能如此。
“剑,是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练剑则身与剑合,剑与神合,是锋锷如槊刃,而以身为之柄。练剑则养剑,日夜不离,心意通剑却这些来,也不过是我平日教导弟子的言辞。”
素马长老忽然顿了片刻,而后才皱眉看向苏木腰间黑刀。
“这刀非是寻常可比,以我之法,未必就当真适合,却究竟该怎样与之相处,还得是你自行挖掘。我能帮你的,不过只在剑道一途罢了,是养剑意、炼剑心,以武寻道。这刀,日后也就是剑了。”
“长老,您的这些,我可听不明白。”
闻言如此,苏木思忖良久,却唯有苦笑。
他是练剑也好,练刀也好,便入门也算不上,又怎么听得懂这些道理。
却稍稍沉闷之后,苏木仍旧看向素马长老的佩剑,眼神明亮。
“长老,晚辈倒是好奇您这剑术”
“你想看看?”
素马长老并无意外,只是笑了一笑,之后便转身站定,却并未向着那木人,而是院子里栽种的唯一一棵枫树。
之后,长老就闭上眼睛。
莫名的气势稍稍沉淀,不过片刻,长老便重新张开双眼。苏木只瞧见那长老原本浑浊无光的双眼猛地凌厉起来,搭在剑柄上的手掌,手指轻轻一翘,那剑,便出鞘三分。
剑刃缭绕青光,一闪而逝。
已然重新归鞘。
地有青风,始缓,时急,如罡。
那枫树有枝桠抖了一抖,落下一片枫叶,凌空碎散,飘落无踪。
苏木正瞪大了眼睛,却什么都没瞧见,可一旁的素马长老忽然弯腰咳了两声,眼神也重新变得浑浊无光。
老人垂了垂后腰,面上多了些倦意,又似是有些不满,只抬头瞧着院子里最后一抹青风散去,终究是落在对面的围墙上。那白墙黑瓦,忽然颤了一颤,随即轰然一震,黑瓦便陡然崩裂,破碎飞溅,白墙也烟尘四起,尽在墙后。苏木正闻声愕然,转头瞧去时,瞳孔就猛然缩紧,呆立当场,是那原本平整干净的白墙上,多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痕迹。却那尺余厚的围墙仍旧不倒不塌,可痕迹尽都是前后通透,边缘棱角分明,便一丝一毫多余的裂痕也难瞧见。
许久,苏木才听见身旁老人深深一叹。
“老了,收不住剑势,倒可惜了这墙。”
“瞧着好像还不错。”
“那就不必再修了,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