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街道,两边的商铺还是同样的老板。
一个梳着小辫的小男孩儿抱着一个空瓶子嘻嘻的跑进了杂货铺,小手攥了四玫铜板,将它们“啪”的一声放在比他人还高的柜台上,脆生生的道:“老板,给我打一瓶酱油。”
杂货铺的老板已经开店三十年了,从来都是童叟无欺,所以他才能在这里开三十年。他满面慈祥从柜台后走出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接过酱油瓶子。
小男孩双手抱头皱眉嘟着嘴,微嗔道:“别人都说摸头长不高,你以后别摸我头了。”
杂货铺老板道:“哦?我昨儿还看见你娘给你买了个葱油饼,她摸你头的时候你怎么笑嘻嘻的。”
小男孩道:“她是我娘,她不一样。”
杂货铺老板眨眨眼笑道:“那那个买葱油饼的老张头,他怎么也可以摸你头,你不去说他。”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一脸正经的道:“他多给我加了肉!”
杂货铺老板已经六十多岁了,平常就喜欢逗逗这个小男孩,看见小男孩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悠然而笑道:“哈哈哈,那我待会儿也给你多打一点酱油。”
小男孩道:“你那酱油又没有肉好吃!”
杂货铺老板道:“哦?那不知道红豆糕好不好吃?”
红豆糕是街边蔡奶奶做的。蔡奶奶做的红豆糕天下第一好吃,小男孩最喜欢吃的就是蔡奶奶做的红豆糕。
小男孩双眼发亮道:“我吃了一口就知道好吃不好吃了。”
杂货铺老板开怀大笑几声,把空瓶子装满了,又从柜台后拿出两块红豆糕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摇晃着脑袋和身子接过红豆糕,杂货铺老板又调皮的撤回手去。
小男孩一脸委屈的望着老板。
杂货铺老板道:“那我可以摸你头了吗?”
小男孩咬唇皱眉三思片刻,然后痛苦的道:“娘常说市井的话大都听不得,所以想来摸头长不高也是听不得的。”
杂货铺老板就把红豆糕递给了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小辫子。
小男孩提着酱油瓶抱着红豆糕一路飞快跑回家。
路过的人都关切道:“哎呀,小贾儿跑慢点,担心摔着了。”
小男孩笑声如风铃,随风一路跑进一条青石板巷道,拐进了一个大门。
小男孩拐进大门的时候看见了不远处的陈大叔大门前台阶下坐着一个乞丐,他身上披着阔阔的破烂麻布。
“娘,酱油我打回来了,程爷爷还送了我两块红豆糕,是蔡奶奶做的那种红豆糕。我给你带回来了,我们一块儿尝尝。”小贾儿一路冲跑进家门。
赵雨疏正坐在房间里裁剪衣裳。近年来女红坊的生意已经渐渐不需要她事事操心,她依旧是女红坊的最高管事,但是大权已下放给了值得信赖的几个人,由她们替她管理,女红坊生意越来越好,她也可以多留些时间在家中。
这是一件红布锻稠,样式裁剪新样时尚,胸上还绣了一只仙鹤,两袖上绣了些弯曲的线条似流云。
小贾儿把红豆糕放在桌上,拿了一块吃起来,边吃边道:“娘,你又在做衣服啦。”满嘴的红豆糕碎末随着说话喷在红布绸缎上。
赵雨疏缝上最后几针,一扫上面的红豆糕碎,抖了抖给小贾儿比试了一下,道:“嗯,果然和去年一样。”
小贾儿一脸不高兴的道:“我今年肯定长个儿啦!这衣服我不穿!”
赵雨疏温柔笑道:“你不穿那我可就送给隔壁的小松了,他可缠着我要了好几回衣裳。我答应等他生日送他一件,我看这件就挺合适。嗯,大小也般配。”
小贾儿嘴上说着不要,可是却一把抱住红衣裳,道:“这是给我做的,干嘛要送给他!哼!他生日还早着呢。”
赵雨疏吃了口红豆糕,道:“嗯,蔡奶奶的手艺又长进了。”
小贾儿一脸欢喜道:“对吧!好吃吗?好吃明儿我们也去买点。”
赵雨疏爱惜的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好好,明儿我们也看看蔡奶奶,也有好久没去瞧瞧她了,不知道身子骨还好。”
赵雨疏和小贾儿不知道他们的一切都被一个人看在眼睛。
一个裹着破烂麻毯的乞丐,他攀在墙头,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漆黑的眸子突然闪动,有一些发亮,然后他松手跳下墙,低着头慢慢挪步回到台阶下靠着。
这个乞丐就是武迟。他从苏少雀那里得知了地名和人物描述之后,心里面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娘亲赵雨疏。尽管武迟觉得很荒谬、没有可能性,到底是谁会吃饱了撑的花大价钱请杀手去刺杀赵雨疏。
可是武迟还是回来了。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他也要回来守着。
他知道他这一回来,就算是走上了同苏少雀一般的道路。霍不思是不会放过他的,不过他也无所谓了,只要确保娘亲不是目标,他结局如何不重要了。
阔别多年,赵雨疏脸上的皱纹多了,头发更加花白了,明明她这个年纪还不会有这么多白头发这么多皱纹。武迟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年离家,赵雨疏过得并不舒坦。
不过令武迟没想到的是赵雨疏居然又有了一个儿子。刚开始他以为是娘亲再嫁后生的,那一刻他心里还有些愤怒,替父亲感到愤怒。可是随后一想,娘亲太苦了,她只是一个女人,她也需要别人来照顾她。
武迟怒火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