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头司机发现没人搭话,这感觉就像对口相声变成了单口,连桌子惊堂木都撤走了,不禁有些气馁,心说:“你大学生啊?不乐意跟俺们的哥聊啊?行啊,等会儿看我把你胃口吊起来,然后还不给你吃!”
于是刺猬头司机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看你不像本地人吧?那一块儿以前是乱葬岗,百十年前无人收尸的死刑犯、饿死路边的叫花子都往那一块儿扔。后来啊,城市发展,那块地一直空着,长的野草比人还高,人都说那是死人骨肉养的土地,种啥都能长。有个二傻子愣货自己把那块地圈了起来,种上果树,养上鸡鸭,三五年后那个二傻子成了远近闻名的万元户。”
陈思听到这儿,才把思绪从雨幕之中拉回来,醒悟过来司机说的事儿就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也只有在那时候才有万元户的说法。
刺猬头司机从后视镜看见陈思有了反应,知道自己的说头引起了陈思的注意,于是趁热打铁,语气一变,用电台主持说鬼故事的口气阴恻恻地说:“可是,二傻子的鸡鸭水果在本地却一个也卖不出去。二傻子看着傻,人却有一本生意账。他知道本地人忌讳那块凶地,地上长出的草都没有牛羊去吃,所以二傻子一直都是拉一板车到别的集市上兜售。”
刺猬头司机顺手抽出一根烟,让了让陈思,陈思客气地摆摆手,表示不抽烟。
刺猬头司机点上烟,猛抽了一口,继续说道:“后来二傻子产业大了,想雇人帮着干活,因为正经人家都不愿意去那里干活,最后二傻子找了几个残疾人去帮工。据说有一个还是瞎子,你想雇一个瞎子能干什么活?其他几个有哑巴和瘸子,有一个也是残疾互助会里出来的,但是和正常人没啥区别。”
“也有眼红的人,就明嘲暗讽说一些风凉话,说什么二傻子这个万元户凑齐了残疾人班底,要是去大城市卖唱,绝对比在这小旮旯地方种树养鸡赚钱。二傻子依旧乐呵呵的,对外人的话不以为意,毕竟钱挣到手才是真的,那些风凉话没屁用。”
刺猬头司机把手上的烟凑近扶手箱的烟灰缸里抖了抖,瞅着前窗狂躁舞动的雨刷,继续自己的叙述:
“后来人们发现二傻子农场里负责买菜的小哑巴好像变胖了,走起路来也变得笨笨的,就像一头母熊。长舌妇们就传说这肯定是二傻子干的好事,为啥呀?瞎子是个五十几岁的糟老头子,瘸子走路都不利索能爬上哑巴的炕吗?断手的那个,俩手都没有更不济事。”
“按说还应该有一个嫌疑人呢,就是那个看起来一切正常的人,那个人很少在外面走动,在二傻子农场里负责伺候果树,一天也憋不出一个屁来。但是大家都不拿他当回事儿,因为他长得太娘们儿了,细皮嫩肉的,不像个男人。二傻子呢?经常在大路上盯着大姑娘小媳妇看,为这被那些强悍的妇女们打过好几回。”
“嘿嘿,你说那时候要是真拿流氓罪办了二傻子,这得多冤呐?搁现在了不起也就是未婚先孕吧?”刺猬头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陈思,陈思有些不自在地说:“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后来呢?”
刺猬头司机等的就是陈思这句话,一个人的演说太无聊了,需要一个递包袱的啊!于是刺猬头司机立马提起了十二分精神,模仿赵忠祥的口吻娓娓道来:
“后来小哑巴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了,就有些坏事的人跳出来,去警察局举报了,说二傻子强奸小哑巴,把人肚子搞大了。镇上来了几个警察就把二傻子带走了,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把小哑巴也弄走了。”
“镇上的人好一段时间没见着农场里的人出来,也没见他们出来买点油盐酱醋,更没见他们出来卖鸡鸭水果。人们都只当是留下来的三个人趁二傻子不在家,偷奸耍滑不干活。有几个嘴馋的孩子也不忌讳凶地脏,下午的时候偷溜进去摘果子,晚上家里大人找孩子吃饭,满大街也没找到。”
“有人说看见几个孩子翻过土墙,进了农场了。几家找孩子的大人就去农场找人。这一去可不得了,吓得几个大人魂飞魄散!”
“你猜怎么着?”
陈思这时候还是提不起八卦的兴趣,只是随意答道:“那几个孩子被抓住了?”
刺猬头司机夹着香烟的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大声说:“想象力!想象力啊兄弟!你这想象力太贫乏了。”
陈思无奈地报以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