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友贞脸上浮现出一丝坏笑:“所以你就躲到了这儿?我就说嘛,二哥你虽然有时候真挺无赖的,可对父皇一向毕恭毕敬,怎么这回忽然长了脾气了,原来是大隐隐于牢啊???”
朱友文连忙“嘘”了一声,道:“我这可是欺君之罪,你小点声,莫要被人听去,到时候真就小命不保了。”
朱友贞笑容一收,认真地道:“你的小命保住了,可差事还得有人办啊。对手这么厉害,连二哥你都弄不过他,他要是直接来对付父皇,岂不糟糕?”
朱友文反倒一脸轻松:“放心吧,陛下身边高人有的是。你二哥我不过区区洞玄境,能统领外廷监,不过是仗着陛下撑腰,外加我还有点小聪明。陛下身边的像我这种身手的,少说也有十几人。还不算那些神神叨叨的和尚老道,谁手下没有两把刷子?要是随随便便出来个江湖高手就能伤到陛下,陛下早二十年就‘中道崩殂’了,哪还有今日——呸呸呸,口无遮拦,殿下莫怪。”
朱友贞不以为意:“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出言诅咒父皇,不会去告发你的。”
朱友文假装感激地一拱手:“多谢殿下恩德!”
朱友贞撇撇嘴:“一丝诚意都看不出啊。”
朱友文弹身而起,双膝跪在土炕上,笑道:“这便有诚意了吧?”
朱友贞侧身让开:“二哥这不是折煞我了吗?”
朱友文道:“方才刚说过,眼下已是君臣有别。在陛下面下,殿下是臣;可在我面前,陛下和殿下都是君。莫说这轻轻一跪,以后就是三跪九叩的大礼,殿下也是受得起的。”最后一句,声音已经低不可闻。
朱友贞眼角一阵抽搐。
三跪九叩,那是只有皇帝才受得起的大礼。
朱全忠子嗣不少,但嫡长子朱友裕早逝,又因连年征战,宇内不靖,迟迟未立世子。眼下成年的子嗣中,最年长的是庶子朱友珪,却出身低贱,是昔年朱全忠微时和营妓所生;年纪次长的便是朱友贞了。朱友贞虽然平日里性子寡淡了些,却是原配王妃所生,现下不折不扣的嫡长子。王妃也是福薄,去年薨逝了,没赶上朱全忠改朝换代。梁王虽然贪花好色,对这位王妃也是着实敬重,甫一登基,便将王妃追封了皇后,谥号元贞。谥号中明晃晃地带上了儿子的名字,可见故皇后还有这位殿下在梁帝心中的分量。这一来朝中局势就未免微妙了,“立长”还是“立嫡”的议论其实从朱全忠未称帝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只是先前王妃在世时,议论声小一些,后来便慢慢地聒噪了起来。更有甚者,有那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家伙抛出了第三种说法——“立贤”。一说“立贤”,门道可就多了。几位亲生的殿下谁贤谁愚本就不好评判,偏偏还有人要加上义子干殿下。原本最忠心耿耿的朱友恭早早地给朱全忠做了替罪羊,不必细说。眼下统领外廷监的朱友文,河中节度使朱友谦,富可敌国的朱友让,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只是梁帝自恃年纪不算高大,身子还算强健,对这些事关重大的议论竟是不闻不问。这么一来,下面更是暗流汹涌。
朱友文当面说朱友贞“三跪九叩也受得起”,自然是暗许假如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他是会站在朱友贞这一边的。虽说人心隔肚皮,但朱友贞对这位自幼一起长大的义兄,还是有几分信任的。他唤朱友文为“二哥”,可不是因为上面有位“大哥”朱友珪。在朱友文心中,大哥只能是早逝的同母兄长朱友裕,接着排下来,便是眼前的二哥,义兄朱友文。
至于那个营妓的儿子,哼哼,他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