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伯符拈起酒杯,向窗外指了指:“北漕杀到楚州的时候,苏苏远扬是向总舵派人求过援的。”
雨声点头道:“女儿知道。”
宋伯符道:“当时我派出的人手,是不是有点少?”见雨声不作声,宋伯符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北漕大举压境,我只派了几十人去援救,而且派的还不是精锐。你一定认为干爹大意轻敌,是吧?”
雨声道:“干爹的部署,必有深意。”
宋伯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露苦涩之色:“深意嘛,倒是有一些,只是与你心中所想,只怕不太一样。”
雨声不解地望着宋伯符。
宋伯符道:“北漕刚放出要南下的风声,咱们在洛阳的人手就开始活动了,打探北漕有什么底气突然南下。之前南北两漕,基本是势均力敌。孙趋庭突然放出豪言壮语,要么是失心疯了,要么就是突然得了强援。”
雨声道:“根据女儿与他们这几次的接触看,必然是北漕得了强援,而且,十有八九是哪一镇的藩帅。”
宋伯符赞许地看了雨声一眼,道:“正是。为父之前为保险起见,早早地就将此事报知了王府的陆长史。陆长史与河南尹张全义有些交情,打听到不少消息。北漕南下的底气,来自两位神秘的年轻人,想必你是见过的了。”雨声微微点头。宋伯符继续道:“有趣就有趣在这里,这两名年轻人,一个姓杨,一个姓徐。”
雨声道:“我也听说他们新晋的大客卿姓徐,就是不知姓徐有什么问题?”
宋伯符道:“若单单姓徐,算不得什么麻烦。麻烦的是,另一人姓杨。偏偏这两人还一起出现,你就没联想起什么吗?”
雨声峨眉微蹙,有些意外:“你是指,淮南杨家和徐家?”
宋伯符道:“十有八九。”
雨声脱口而出:“不可能!”
这回轮到宋伯符意外了:“丫头,你怎么这么肯定?”
雨声道:“在扬州时,广陵将军徐知训曾经被武鸣修重金所诱,答应相助南漕。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变卦了。若说北漕背后站着的是吴王府,徐知训一开始就不会答应下来的。”
宋伯符闭目沉吟了片刻,说道:“眼下的淮南,情形微妙得紧。杨、徐两家已经有些势同水火的架势,但偏偏谁也离不开谁。徐家门里,嫡庶之争也开始渐露苗头。两家第二代的人物,各自有些小心思也不奇怪。小吴王杨渥如今只是个傀儡,他的几个兄弟也大都不成器。但据说最年幼的杨隆演还算过得去。那杨隆演与徐温的养子徐知诰关系不错。这两个小公子胆大妄为,结伴要做一番事业,也是有的。若是徐知诰希图着借此在他老子跟前争宠,那么,徐知训不知内情,很正常。”
雨声问道:“不是说徐知诰当年先是被老吴王收养,老吴王的亲生儿子不能相容,这才转而由徐温养大吗,怎地眼下徐知诰还能和杨家子弟走到一处?”
宋伯符道:“当年老吴王收养徐知诰的时候,亲生儿子们大都已经懂事了,忽然多了个来路不明的小兄弟以后可能要分家产,自然是不许的。只是当年杨隆演年纪小,与徐知诰又投缘。徐知诰在老吴王府中的那几个月,两个小哥儿做了玩伴。因此徐知诰虽然对小吴王没什么好感,但对杨隆演,还是有一份香火情的。这几年徐温的儿子们也都长大了,过去不懂,现在可都知道徐知诰这个外人,将来是要分家产的,渐渐也都有了些小动作。以徐知诰的能耐,不可能不反击。”
雨声有些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这回北漕南下,其实是淮南对咱们下手了。您迟迟按兵不动,是有些投鼠忌器?”
宋伯符重重叹了口气:“为父是个闯江湖的,哪有那么多忌讳?真正的投鼠忌器的,是咱们钱王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