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的意识已经极为微弱,只剩下最后的一丝,这一丝已经不能算作意识,只能说他还没有死透。
他就像这天地之间的一粒微尘,在风中飘荡,随遇而安,他不知自己来自何方,终将归于何处,他就这样在空间乱流的裹挟下,游荡在虚空和裂缝之间。
他的衣衫早已碎裂在虚空之中,只剩下一具光溜溜的躯体,但这具躯体却诡异地保持着完整,伤痕也已经消失不见,皮肤之下,散出一抹淡蓝的光晕。
飞蛾尚且知道火光的存在,可此刻的朱九和一具死尸没有任何差别,只不过,他是一具没有腐烂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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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洲的战事如火如荼,双方各有攻守,死亡的修士和普通将士与日俱增,宗门中每天都会传来师兄妹战死的消息,普通百姓门前的白皤随处可见,痛失亲人的哀嚎村村可闻。
地狱有多么可怕?
想一想此刻的人间,就知道了。
西洲没有想到,一些三流宗门竟然纷纷倒戈祭魂宗,东洲也没有想到,一向安分守己的豪族贵胄竟然举起反旗,一时之间,整个刑天大陆狼烟四起,尸横遍野。
在大陆东首,晋国边陲的海滨渔村小张村,是为数不多的还未受到战火波及的偏僻所在,这里仿佛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小张村的渔民依然遵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作息。
朝阳照常升起,晚霞准时出现在远处的山脊,海滨不时传出清脆的渔歌声,那是织网补网的渔家女在排遣悠闲的时光。
“站在船头喲,太阳升,坐在船尾喲,月亮来。。。妹妹我把网织喲,哥哥你。。。”
清脆悠扬的渔家小调飘扬在晨曦映照的薄雾中,海面折射出碎金般的波光,波光穿透薄雾,映在岸边两个娇俏的渔家女子身上,给她们纤弱的身影镶上了金色的轮廓。
两个女子都是二年华,脸色红润,像两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他们身前各支起一个木架,搭着新织的渔网。
她们都穿着渔家女子常穿的粗布衣裤,只是颜色不同,一个深蓝,一个浅绿。
一阵咯咯轻笑后,歌声戛然而止,穿着浅绿衣裤的渔家女子轻声笑道:”阿娇姐,莫要再唱咯,你再唱,我家虎子哥可舍不得出海哩。。整天就想守着你,咯咯。”
蓝衣女子脸色一红,轻啐道:“谁家要你的虎子哥,又傻又笨,我才不稀罕哩。。”
绿衣女子不依不饶,撅了撅嘴唇,故作神秘地道:“我可不信哩,不稀罕咋偷偷做了香包哩。。”
蓝衣女子脸色更红了,放下手中的活计,“阿侬,你太坏了,这是谁告诉你的,看我不收拾——”阿娇站起身来,作势便要掐阿侬的细腰。
阿侬在娇笑中起身,绕着木架一边跑,一边笑道:“我说啥子,让我说中哩,还不承认,咯咯。。”
“还笑,看不找个人家,早早把你嫁了出去,省的跟我嚼耳朵。。哼!”
阿娇和阿侬,就像两朵浪花,在晨光中的沙滩上奔跑,嬉闹,战火纷飞的刑天大陆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两人追逐嬉闹片刻,跑在前面的阿侬突然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盯着远处的沙滩,来不及止步的阿娇一下扑到了她的背上,两人一个趔趄,倒在沙滩上。
“阿娇姐,你快看哩,那是什么,不像是死鱼哎——”阿侬指着远处一条白白的东西,她有些看不分明。
阿娇眼尖,凝目望去,小手顿时掩住了圆张的小嘴,惊道“阿侬,快!快去叫虎子哥来,那,那可能是一具浮尸!”
“浮尸!?”阿侬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她从前听村子里的老人说过,渔民遇到浮尸,是要打捞上岸,埋葬入土的,不然会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