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歌低头不语。我想他是觉得陈耀飞这种敷衍了事的“人生”都成,自己也可以编造点东西出来。
“我的人生,是监狱,一座由我自己打造的名为愧疚的监狱。”说完这句话,谢长歌沉默不语。
“天哪,”我受不了了,对他们说,“叫你们讲讲自己的人生,一个在讲自己的梦想,一个都造出奇怪的比喻来了。算了算了,我说吧。”
我的人生……我该从哪里开始述说我的人生呢?
“你们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存在?”
“不相信。”话音未落,谢长歌就回答我。
陈耀飞还在思考。我不等陈耀飞的回答说道:“曾经的我是无神论者,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无神论者了。”
“为什么?”陈耀飞问我。
“因为……”在这个行尸病栋,黑暗降临后我不知是否还有命活着,说不说出秘密没有区别了吧,“因为我见过神明。”
两人不语,满脸愕然地注视我。
“我真的见过神明。”
“他长什么样?”陈耀飞问我。
“人模人样。”
陈耀飞开始想象。可能我的回答很模糊,我见陈耀飞苦思冥想却好像始终得不到确定的画像。
“他是个看上去年龄比我小,不,是和我们差不多的男性。我想这大概是神明的幻化吧,毕竟他是神明,想变成什么样都可以嘛。”
“然后呢?”陈耀飞问。
“然后,然后我和他交谈了。我……我向他许了一个愿望或者说是他让我实现了我的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陈耀飞追问。
“重回过去。”说出来了。
病房中静悄悄的。接着,陈耀飞捧腹大笑起来:“易佳和,你说,你说重回过去,哈哈,哈哈哈哈……”
我冲上前去勾住陈耀飞的脖子挠他痒痒,说:“让你笑,让你笑个够。”
“对不起,哈哈,对不起,我不敢了,哈哈……”
见到陈耀飞的笑脸,我心酸起来。
“怎么了,你怎么哭了?”陈耀飞抬头问我。他的眼神中满是关心之意。
我没有擦泪,而是看了看谢长歌。谢长歌也在望着我,眼神中满是困惑。
“是啊,怎么了呢。”我弯腰抱住陈耀飞,如那时在时间循环中一样,抱住这个和我一样遭受过同学冷漠的人。
“易佳和,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就说出来。说出来,会好受一点的。”陈耀飞摸摸我的头微笑着安慰我。
“我不是伤心,而是开心,是喜极而泣。我很感激神明让我重回过去,哪怕要我在时间循环中一遍又一遍遭受同班同学的漠视也无所谓。因为,我能够再度看见你们,得到与你们相交为好友的机会。”
不知不觉,我开始述说起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充满绝望。在没有希望之光的黑暗中,我渴求着爱与关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玩游戏,一个人写剧作。一个转折点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如果我在高考中取得高分,我的人生就会发生改变吧。我会成为本科大学的学生,然后读研究生,被父母称赞,被亲戚夸耀。转念一想,我突然觉得这都没有意义。我的人生,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哪怕这是一条不归路。”
两个人默默地听我说着我的人生。突然,我无法开口了。病房重新陷入安静中。
“重回过去,你已经满足了?”谢长歌问我。
“是啊,因为……”我把脸贴到陈耀飞脸上,说,“我已经交到一个在以前的人生中并未有过太多接触的好友了。”
“我们才不是好友。”陈耀飞说出这句话给我重重一棒。
气氛有点尴尬,我想着找个借口改改自己说过的话。想着自己应该松开陈耀飞的时候,陈耀飞说道:“我们是兄弟,是家人。”
“这……”我无语凝噎,近距离看着陈耀飞的傻笑无法动弹。
“我有个哥哥。”谢长歌的话打破我和陈耀飞之间的微妙气氛。
我和陈耀飞望向谢长歌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就此闭口不言。
“陈耀飞你有哥哥吗?”我的目的在引出谢长歌的后话。
“有。”
“原来你不是独生子啊。我一直以为你是独生子呢。”
“我哥哥就是你啊。”
呃……
“易佳和,你有哥哥吗?”在我发愣之时,陈耀飞反问我。
“我是独生子,没有亲兄弟。”无法直视陈耀飞的期盼目光,我说道:“你想的话,你就是我义弟弟。”是不是该来个桃园结义?
“如果神明给我重新回到过去的机会,我一定会改变我做下的决定。哪怕要我以生命为代价,我也在所不惜。”谢长歌望着我们说着我似乎曾经在某时某地听到过的话语。他的表情看起来是如此的寂寞。谢长歌仿佛和我们不是在同一个病房中,不是在同一个异空间里,而是在一个谁也无法触及的地方。这个地方我去过,那是由我们自己所塑造的牢笼名为孤独的牢笼。
“神明会听见你的祷告的。如果他不来听你的祷告,我就揍他。”我对谢长歌说。
“哇,你真的要和神明对着干?”陈耀飞大吃一惊。
“当然,”我得意洋洋地说,“他是存在的,是有实体的。既然他有实体,我能够接触到他,为什么不能在他无理的时候揍他一顿?”
“哼哼……”我和陈耀飞望向谢长歌。他低着头,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笑脸。
谢长歌仰天看向病房的天花板,我清清楚楚看见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泪:“你果然和他很像,像白痴一样。”
“谁?我?”我指指我自己。谢长歌没有同意。
“一定是你啦,哥。”陈耀飞仰头笑着对我说。
我伸手摸摸陈耀飞的脖子,他“哈哈”缩起身子,然后长笑不止。嗯,谢长歌说的一定就是陈耀飞了。不过,“他”是谁,是谢长歌口中的他的哥哥吗?
“休息一会儿吧,我们提前去二十层,然后在二十层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到黑暗降临我们进入里空间,我们就迅速前往神经内科医生的办公室去取杜明的手记。”
我问谢长歌:“杜明的手记真的有那么重要?”
谢长歌帅气一笑对我说道:“是啊。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们能够在杜明的手记中得到能够逃离这病栋的重要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