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他躺在家里就可以躺好了?”
“他是你儿子。你不能害他。”中年女人道。
老人慌张起来:“我没害他,是他们…”
老人有了顾虑,欲言又止:“但你帮不了胡建!暂时也没有其他人可以帮胡建,我们就只能求人,你知道吗?”
“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而不是吵,而不是把方教授他们都得罪死了。”
“你回去好不好?”中年妇女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老人站起来,看了自己的媳妇儿一眼,而后又用目光刮向方子业等人!
最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方子业这才道:“这位女士,你信我的一句话吗?我和你的老公无冤无仇,我不可能刻意针对他。”
“所以,我在给你老公做手术的时候,也是尽了全力的!!”
“我害他没有任何好处,不管是从经济上、名声上,或者其他方面。”
中年女人并未答应方子业的话,而是道:“方教授,唐教授,我先替我公公给你们道歉,他只是个农村人,没什么见识,脾气还稍微有点大,而且关心则乱,所以口不择言了。”
中年女人说完,才又说:“当然,方教授您和我老公无冤无仇。”
“只是好像目前科室里,除了我老公之外,其他病友的术后康复都还蛮好,我们一家人都非常期待我老公也可以和他们一样,站起来。”
“包括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每天晚上都在给我们打视频……”
中年女人要么是从政的,要么是经商的,非常聪明,没有和方子业辩驳、硬刚,而是在打感情牌。
如果说,科室里隔三差五就有一个疗效不好的,那可以归咎于技术是不是不够成熟,是不是医生们的态度不好。
只是发生几率归几率,倒霉是倒霉了些,她还是想寻求一下解决办法。
方子业轻叹了一口气:“我也想你老公的疗效可以很好,我就不用这么愁了。”
“其实从星期三开始,我就一直在思考你老公这个病例,只是很可惜,到现在,我都没思考出来原因。”
“你与你老公去很多医院看过,因此应该知道脊髓损伤所致的全瘫痪这个病种啊,目前的情况是,基本是不可能被治疗的。”
中年女子道:“方教授,您不用与我解释这么多,您可以说说您的建议吗?”
“我们也是打听了很久,排队了许久,才知道您可以治疗这个病的。”
“哪怕现在的疗效不好,您应该也可以给我们一些建议!”
“以您的技术水平,不可能因为这点手术费、住院费就故意拖延我老公的住院时间啊什么的,我完全确定这一点……”
中年女子只求解决办法,并不在乎方子业等人是否有错。
人还没死,也没有比术前更差,只是这一次尝试性治疗失败了而已。
这就是固定的结果!
方子业道:“前两天,我在反思,是不是我们的哪里操作不对,是不是可以进行二次术式,重新对操作进行修正。”
“但我们看了录制的视频后,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包括穿刺定点、微电流刺激的电流通量等,都是标准化的。”
“所以,哪怕再手术一次的意义也不大。”
“如果非要我给你们一个建议的话,可能你们未必愿意接受。”
中年女子说:“方教授,您说。”
中年女子之所以对方子业很客气,根本原因是自己只要一个解决办法,另外一个理由就是,她很清楚,以自己的影响力和背景,如果敢耽误方子业的临床工作。
可能会面临比手术失败更大的麻烦,这个麻烦不仅影响到老公的生活,甚至可能影响到自己全家的生活。
这在她们来就诊前,她就知悉的东西。
“你们先出院,我会记住你老公的这个情况的,等我找到了解决办法,知道了为什么后,再通知你们来就诊……”
“我已经再三确定了你老公的上次手术,没有任何可修正空间。”
方子业并未给中年女人说得很专业,比如说脊髓损伤分型之类的。
临床试验阶段的手术费用是很低的,因为有经费的补贴,患者基本没什么钱。
这个阶段,就是患者用‘冒险’换疗效,课题施展者用经费换数据的阶段。
但即便如此,如今挤破头过来的,依旧是家里略有些钱,有些势力的人群。
中年女人沉默了。
方子业的提议的确如同他自己说的,有点过于理想化。
方子业继续说:“当然,你们也可以带着你老公去其他医院就诊,如果真有人说我的手术做错了,或者操作出现了失误,或者加重了你老公的病情,我也愿意接受你们提出的合理要求。”
中年女人说:“方教授,您就别试探我了。”
“其实早在我老公开始手术之前,我在住院前,就托人打听了一圈。”
“目前,哪怕说得保守点,您在治疗脊髓损伤这个领域,不说全国第一,也可以称全国前三。”
“别人都不知道手术怎么做,怎么敢说您的不对?”
“我是可以找几个外行强行说方教授您不对,那我老公岂不是失去了再治疗的机会?”
“他也是挺倒霉的,其实目前属于他的事业上升关键期……”
方子业回道:“嗯,我知道。”
“但目前,以胡建的身体状态,什么事业上升期就不用想了,哪怕疗效非常好,也不可能去考虑这样的事情。”
“我们科室,疗效最好的患者,也不能如同正常人那般去完成日常工作,只能说,可以让自己解放,能出去走一走。”
“这位女士,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建议,或者的话,你们可以走其他程序!!”
方子业不可能主动提赔钱。
临床试验、手术知情同意书签字时,白纸黑字地写得清清楚楚。
方子业并未违背不伤害原则。
患者进院前就已经是双下肢全瘫痪状态,目前也不过就是与之前差不多而已。
已经没办法再“瘫”了。
有错要认,没有错可不能低着头跪着去认。
方子业也不希望出现手术无效病例,但这就是一个课题的客观存在。
中年女子又问:“方教授,那您知道,我老公他什么时候可以再接受治疗吗?”
方子业继续摇头:“对不起,大姐,我还是不知道。一切都是未知的。”
“我给不了你一个时间截点。”
“这个不是办事效率的问题,而是要把无知变成有知,变成有把握,没人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
……
方子业与唐僿二人联袂出病房后,还听到了身后人的窃窃私语。
“方教授咋啦?是不是15床的家属找他麻烦啊?听说15床的疗效不怎么好。”
“不知道呀,等会儿去打听一下吧。”
“所有手术都有风险的,没必要找方教授麻烦吧,就住院期间,这进进出出了多少人……”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不是亲人,或许我们感受不到作为亲人的那种疼痛吧,也不必太过于清傲了。”
“我们只是外人,他们是家人,还是等看家属怎么办吧,只要不太过分,还是需要一个宣泄口的。”
“毕竟期望越高,失望也越大!”
“……”
唐僿在下楼时,问:“子业,其实这个手术才过了一周,还可以继续观察一下的。说不定是疗效后置了呢?”
方子业轻轻摇头:“我觉得不是,微电流刺激疗法,一般的起效期就是一周左右到达顶峰。”
“如果过了这个时间节点还没有任何效果,再继续也是惘然。”
“唐老师,这就是临床课题啊,脊髓损伤的临床课题,与我之前主持的所有课题都不一样。”
课题,本义指研究或讨论的主要问题或急待解决的重大事项,后引申为需要研究解决的核心问题或社会重大事项。
临床课题,也是课题之一,就是没办法解决,才成立为课题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