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颜玉皎丝毫不?敢去看梅夫人的脸色,心里?却轻松许多。
直到方才看到楚宥敛自酌自饮的孤绝姿态,她才忽然明白。
楚宥敛恐怕是不?惜得罪圣上和毁坏嵒朝与旧高句丽遗民的关系,也要坚持要娶她的。
而梅夫人这边也丝毫说?不?通。
两方再?这样僵持下去,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她改变不?了楚宥敛的想法,也改变不?了梅夫人的想法,但幸好,她自己的想法已?经彻底改变了。
她也只?能改变自己。
颜玉皎心里?很清楚,虽然梅夫人嘴上说?自己并没有和任何?旧高句丽遗臣有任何?联系,但能把旧高句丽的公主劝来和亲,还敢插手当?朝王世子的婚事,就?足以?说?明梅夫人不?是普通的旧高句丽贵族,也极有可能一直和旧高句丽的势力有联系……
今日事毕,圣上必然会暴怒,梅夫人的余生也不?可能安稳了。
而楚宥敛为了粉碎梅夫人的想法,搞不?好会顺水推舟,劝说?圣上彻底粉碎旧高句丽遗民势力。
唯今之计,只?有她嫁给楚宥敛,梅夫人成为郯王世子的岳母大人,圣上才可能碍于情面,不?会对梅夫人的所作所为过分追究,而楚宥敛也不?会再?和梅夫人针锋相对。
颜玉皎不?由深深叹息。
那日遇到的袁天?师,说?她遇事不?可犹豫不?决,如此才能安稳富贵一生,想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她就?是太过优柔寡断,才会把简单的事越搞越复杂。
万般思绪一闪而过。
忽而——
“咚、咚、咚……”
高台之上,有个精巧的酒杯顺着一层层台阶,滚落下来。
上了年纪的老王侯和老夫人们看似若无其事,却纷纷戴上了水精片,小心地朝楚宥敛的方向望去。
楚宥敛手握酒杯,神情怔愣迷茫,那酒杯显然不?是他掉下来的。
紧接着,就?看到圣上猛地起身,忽而情绪激动?地咳了几声,一旁的太监赶紧上前帮着抚了抚背。
众人这才发现,那个酒杯竟然是从圣上手里?掉下来的。
有些不?对劲啊……
怎么颜家小姐怀孕,郯王世子波澜不?惊的模样,圣上却激动?至此?
少顷,楚元臻稍稍恢复,挡开太监的手,神情复杂地望向颜玉皎:
“你——怀孕了?”
众人又默默地伸着脖子去看台下的颜家小姐,目光若有似无地停驻在颜家小姐的腹部,意味深长。
母凭子贵,颜家小姐的世子妃之位怕是谁也夺不?走了。
但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先是外族公主当?众大胆示爱还妄图横刀夺爱,再?是本朝闺秀当?堂自毁名节声称有孕……
嵒朝的风气哪里?严苛?
分明宽松的很嘛!
颜玉皎轻吸了一口气,行礼后?坚定道:“禀告陛下!臣女月信迟迟未至,应该是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死寂再?度蔓延。
有些大臣都已?经恍惚了,自觉这等私密事,尤其是皇室的私密事,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口呢?
可颜家女儿就?这么说?出来了。
而圣上不?仅没有怪罪,还只?愣了片刻就?开怀地大笑起来。
“好!好!赏!赏!”
这四?个字一出,有些眉头紧锁想要指责颜玉皎不?婚而孕,还行为如此高调的官员,又安安静静地喝茶闭嘴了。
“快去拿软垫!”楚元臻又咳了两声,苍白面容都染上了几分红晕,“给颜小姐铺好坐席,万万小心!”
颜玉皎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心道,看来赌对了,圣上对楚宥敛还真是爱护备至,甚至爱屋及乌到了楚宥敛的孩子。
侍女们低着腰,将?毛皮软垫纱抱过来,一一铺在颜玉皎的座椅上,又小心扶着她坐下来。
颜玉皎凡事亲力亲为惯了,有些不?适应地拒绝,表示自己就?可以?,然而侍女们置若罔闻,将?她的发丝和衣角都仔细规整了一遭,妥帖放好。
颜玉皎无可奈何?,坐下时趁机瞥了梅夫人一眼?,梅夫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这个词来形容了。
她心里?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当?众自污名节,是她逼不?得已?时想起樱桃之前怀疑她有身孕那番话,而她的月信确实一直未至。
但颜玉皎也很忐忑,毕竟她最近一个多月身体不?好,轮番喝药,大夫把脉这么多次,愣是没说?过她有喜脉。
罢了,事已?成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