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到那小姑娘大约十岁出头,被养得很娇,跟她?当初差不多,只是看着有点笨,老板一连换了好几个灯谜,那小姑娘都完全摸不着头绪,只抬手抓了抓脑袋,望着她?母亲,一脸茫然。
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元汐桐很想知道那母亲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失望,会不会不耐烦,会不会觉得丢脸,当着下人们的面就给那女儿脸色看。
所以她?操纵着神识凑到那母亲身旁,却看到对方?只是柔柔地笑着,偶尔温柔提醒几句,即便女儿一个灯谜也?猜不出来。
终于在母亲的鼓励下,女儿猜出来一个最简单的。
围观着的路人都忍不住拍起掌来,那母亲尤其骄傲,弯下身子抱了抱女儿,笑着说?了几句元汐桐从来没?有在自己娘亲嘴里听到过的话。
很阴暗地,元汐桐感?到有些失望,同?时?揉进神情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歆羡。恍惚中她?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被娘亲这样抱过,上一次还是她?觉醒妖脉那一天,她?在娘亲怀里哭。
夜空中忽有鸟雀飞来,立在檐角抖翅膀。
元汐桐扁了扁嘴,将神识收回来,却看到元虚舟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
不想让这份阴暗暴露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她?手忙脚乱地抓起来一把坚果碎,将掌心摊开在栏杆外,别?过脸去,闷闷地开始喂鸟。
停驻在檐角的几只鸟儿啭着喉咙俯冲过来,不一会儿就将那把坚果啄了个干净。
收回手时?,元汐桐的掌心已经多了一粒灵草的种子。
虚舟看起来并未察觉。
像是终于收拾好心情,她?将脸转回来,端起剩下的半壶酒,给自己和他一人斟了一杯。
“喝完这杯就走吧,”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股被刺激到的气恼,“我累了。”
要知?道,逃跑这件事得一鼓作气,耽搁得越久,希望越渺茫。
这是她?好不容易等?到的机会,她?不能耽搁,不能浪费。
所以这一路上,她?一直在寻找能将元虚舟药倒的东西,从街头搜罗到街尾,都没?有找到。
但这里的鸟儿知?晓一切,它们鸣啭着告诉她?,今夜会一艘落星神宫的货船到岸,那船上满载着珍贵药材,其中就有能将元虚舟这种级别?的修士药倒,一个时?辰无法动用?灵力的灵草种子。
这颗种子已经被她?用?妖力碾碎,下进了元虚舟的那杯酒里。她?方?才散出的神识已经产生了妖力波动,刚好可以作为遮掩。
如果元虚舟喝下这杯酒,她?至少能争取到一个时?辰来逃走。
“这便要走了?”元虚舟答得也?很轻巧,他将手指搭上酒杯,在边缘敲了敲,眼?皮一撩,盯着她?问,“不多玩一会儿?”
“下次,”他的手指敲得元汐桐的心开始钝钝的跳,她?垂下眼?皮,突然就不敢看他,怕一颗心马上要绞起来,“下次再来玩吧。”
骗子。
说?什么下次,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下次。
但他竟然没?有再为难她?,而是端起酒杯,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一饮而尽。
毕竟,她?的手段还算高明,他不能辜负她?这份努力。
药效会在半柱香时?间内发挥作用?,他们沉默着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出店门,踏上河街。
这次没?有再牵手。
上游处有姑娘在放河灯,一盏一盏漂下来,温柔美好,闪闪地承载了少女们最诚挚的愿望。
元汐桐停下来,盯着那些河灯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若是换做她?自己,该许什么愿才好。
心里乱糟糟的,干脆就不想了。
她?转过身,面向元虚舟,语带歉意地开口?:“哥哥,我不小心把方?才买的东西落在桌旁了,你替我回去拿一下好吗?”
这番话她?竟一个顿没?打,整个人出奇的镇静,像是下定了某种一定要达成的决心。
元虚舟在内心赞叹着她?的无情。
盈盈粉面被幕篱遮住,他伸出手,撩开一个角,触上去摸了摸她?的脸。
没?有哭。
但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在他掌心蹭了蹭。
他感?觉到了她?的不舍和左右为难。
这份为难像两只形状完全不一样的鞋,套在她?的脚上,踏出的每一步都在晃荡。说?不清哪一只更不合脚,但她?没?有办法,就算是一瘸一拐都要向前走。
光是心疼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
他仔细替她?将斗篷系好,原本还想叮嘱几句夜里风凉,别?在风口?站着之?类的话,但又觉得他这个做哥哥的,说?这些实在啰嗦,指不定还要讨人嫌,便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