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乐崖的牢房内,公孙皓翻了?个身,用外袍将脑袋包住,却还是?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是?真的对这里有点发?怵。
牢房之内禁制下得死,他连一只蚂蚁都召唤不进来,更?别说唤个什么别的东西带他出?去。
而且,这鬼地方明?明?不通风,夜里却能听到崖顶有阴风飒飒,跟鬼哭似的,让人完全睡不安稳。
他的内衫是?冬暖夏凉的鲛绡,身体虽冷热不侵,脑袋却要护着?点,毕竟他大伤初愈,万一又染了?风寒,那才真叫遭罪。
旁边牢房那修士林诚,自从当着?他面跟个没事人一样将地上的罗帕捡起来之后?,就跟个哑巴似的没了?任何动静。
听吐息其实还是?有些?紊乱,不似表面上那般平和稳健。
但也没有方才他表现得那般凄惨。
一般来说,男子若是?开始装可怜,必定是?对着?特定的对象。
他对着?无辜被?他利用,莫名其妙成了?捕神蝶被?盗帮凶的公孙皓毫无歉意,却对替她疗伤的明?霞神官装成那样……
明?明?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也不知城府怎么这么深。
公孙皓摸了?摸下巴,直觉这事儿有些?蹊跷。
他不是?个特别记仇的人,倘若这次他没有和林诚关?在?一起,在?他今后?的生命中?应当很难会再想起来这么个黑心的修士。
现在?嘛,情势所逼,要被?迫隔着?一道栅栏去听对方的吐息,为了?保护自己,公孙皓不得不多想。
万一这修士又想了?什么法子越狱,然后?嫁祸到他头上呢?
他当冤大头也不是?第一次了?。
必须得防着?点!
这一防,倒是?越来越精神了?。
公孙皓睁着?眼,眼前却不自觉浮现出?林诚将罗帕捡起来,然后?坐回草席,仔仔细细地将其叠整齐的那一幕。
少年虽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他的动作,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却让公孙皓有些?感?同身受。
他想起了?自己还在?宗学时,和元汐桐分?到一组上灵草课的情形。
一整个学年的灵草课,他们都在?都在?学习如何让可以辟凶邪的帝屋树结果,结果之后?他们需要将果实互赠给对方。
公孙皓的帝屋树长得很茂盛,一串串果实似累累花椒,折下一根沉甸甸的,元汐桐捧在?手上,脸都要被?遮住。
他等了?许久也没等来元汐桐的回赠,于是?不耐烦地催促她:“郡主的呢?”
他明?明?看到她那株帝屋树也结了?果,虽然果实稀少,只有零星几颗,但互赠灵枝是?老师定下的规矩,他觉得自己这般守规矩,那元汐桐也自当遵守。
说话的语气有点差,是?因为他正?处在?七八岁,狗都嫌的年纪,不知道该如何和她相处才比较好,也没意识到自己其实在?一心巴望着?她的回赠。
元汐桐的态度比他更?恶劣,闻言她竟然将手一摊,告诉他自己没种出?果子来,如果他不满意,大可以将他那根枝条收回去,反正?她也不稀罕。
“你……”他被?她气得一噎,过了?好半晌才黑着?脸道,“给你了?就是?你的!你爱要不要!”
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是?家中?独子,身边没个弟弟妹妹需要他照顾情绪,也不明?白元汐桐需要被?人温声细语地哄着?,才会收起浑身的尖刺。那时他只觉得她脾气大得令人不喜。
这性?情乖张的郡主,听他说完那句话,果然把?那条帝屋枝往他面前一放,十?分?硬气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要。”
“……”
那堂课就这么不欢而散,整整一天,他试着?有意无意地在?她后?面踢桌子动椅子,都没引来她半分?关?注。
好不容易捱到宗学放学,公孙皓也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目的,竟悄悄拐到了?他们班的药田,找到元汐桐那株帝屋树。
她的灵力在?班上垫底,费尽了?心力,给这株树浇了?好多宝贝,才勉强令其发?芽长叶。是?有一根枝条结了?两三颗果子,看起来像红红的花椒粒。
但那根枝条却被?她掰下来,扔到了?一旁。枝干上还缠了?一圈布条,上面似乎写?了?几个小字。
公孙皓蹲下身,将布条扯下,才看清楚那是?“公孙”两个字。
他不明?白为什么元汐桐明?明?给他准备了?赠礼,最终却没有送出?去,正?如他不明?白那时候的元汐桐内心深处那股极强的自尊心一样。
他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根枝条捡起来,抱在?怀里带回了?家,用黄釉瓷瓶装着?,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林诚对待那块罗帕时那股珍视的意味,和当年的自己竟然如出?一辙。
可牢房里面,怎会有女子用的罗帕?看起来还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