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抢的就是你的妞儿
“稍安勿躁。”楚平生提笔挥毫,在纸上写了两行字,交到梳着双髻的丫鬟手里:“去,拿给你们姑娘看,告诉她这纸条上的诗句不看会后悔。”
丫鬟瞄了一眼舞台后方铜炉里燃得只剩最后一点的线香。
楚平生面色趋冷:“你是想坏了影梅小阁的规矩吗?”
那丫鬟打个寒战,这种责任她一个下人可担不起,赶紧拿着纸条,提起裙摆噔噔噔上楼去。
此时许七安走进房间,已经在放着四碟瓜果和糕点的圆桌边落座,浮香提起墨绿酒壶给他斟酒,便听到脚步声临近,丫鬟走入房间,将一张纸条递到面前,附耳说了两句。
这艳压教坊司的魁皱了皱眉,颇为不悦,不过还是展开纸条扫了一眼上面的诗句。
这一扫不打紧,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面有慌张,瞬间起身,手死死按着那张纸条。
许七安不解,那上面究竟写了什么,竟让这教坊司魁的反应如此激烈。
“杨公子,很是抱歉,今日出了一点状况。”
浮香缓了缓,脸上堆笑,尴尬道歉:“不如待明晚,明晚你再来影梅小阁,浮香虚位以待。小翠,去取一百两银子给杨公子,聊表歉意。”
这是……要赶人?
许七安很郁闷,更加奇怪纸条上写了什么诗句,自己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怎么就输了。
“银子就不必了,浮香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刚才那纸条上写了什么内容,好叫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浮香摇头不语。
事已至此,再纠缠下去也只是自讨没趣,许七安起身告辞:“既如此,在下明晚再来。”
“杨公子慢走。”
浮香面带微笑送至门口,轻施一礼。
许七安点点头,拿着折扇故作潇洒离开,一面心中滴血,倒不是郁闷屁股还没捂热就被美人赶出来的事,是心疼那一百两银子,为博魁好感,四五年的月俸就这么推辞出去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很清楚,打探周立的情报才是正事,相比之下,一百两银子就不那么重要了。
“哈,你们看,他也下来了,就这点时间,连口茶都没喝吧。”
“杨兄,这浮香姑娘……今晚怎么回事?”
“我看是这小子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哩。”
“……”
大堂里传来起哄声,说什么的都有。
许七安狂摇折扇,满脸不爽,怎么也没想到,国子监赵才子身上发生的一幕会在自己身上重演,不敢在楼梯久立,快步走到许家父子的散台旁。
邻桌被他挤掉的赵才子啜了口茶,冷哼一声:“你也有今天?”
此时此刻,许家父子可没心思搭理他。
许平志暗道可惜,到嘴的小酥肉长翅膀飞了。
许新年就正经多了,眼巴巴看着堂兄:“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许七安长叹一声:“我这才坐下,没等说话,她接了张条子就把我请出来了。”
许平志父子对望一眼,看向前方被两名监生死死盯住的和尚,与此同时,浮香的丫鬟噔噔噔走下楼梯,径直到他身边:“开光大师,浮香姑娘请你上楼一叙。”
此言一出,全场肃静,连舞台后面弹曲的乐师也停了下来,愕然观望。
一些人看到许七安被魁扫地出门,猜测是否和尚的纸条所致,但猜测是一回事,亲眼见证教坊司魁毫不顾忌名声,把一个和尚请做入幕之宾又是另一回事。
两名监生急问小翠:“浮香姑娘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搞错,开光大师是浮香姑娘钦点的对课榜首。”
“我不信。”
二人不服,要她把和尚的条子拿出来,让大家品评一下,看看和尚有没有作弊,是否具备真才实学。
小翠说道:“两位怕不是忘了对课规则。”
文似烹鲜,百人百味,既是魁选入幕之宾,自然要符合她的口味,按道理讲,就算和尚抄两行经文上去,只要浮香看着顺眼,点他为榜首,其他人也不能说什么。
两名监生看看站在不远处的两名护院,再想想教坊司的背景,怂了。
小翠见二人不敢多言,将手向二楼一引:“开光大师,这边请。”
“让她等着,我这边的事还没完呢。”
楚平生拽住想溜的两名监生:“国子监的生员,不会这么没赌品吧?”
那二人回头谄笑,笑得很难看。
其他人却对和尚的态度一片哗然,这家伙还真够狂的,竟让浮香等他,也有几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点头称赞,心想大师就是大师,美色当前处之泰然,真高僧也。
于是两名监生在一群人簇拥下离开影梅小阁,来到教坊司的牌坊下,红着脸学狗叫。
一个细声细吠:“汪,汪汪……”
一个呲牙狂吼:“汪,汪汪汪汪。”
丢人吧?很丢人。
可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就跟许七安、许平志这两个冒牌云麓书院学子一样,他们国子监生员的身份是假的,为的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好得浮香青睐,如今打赌输了,若不依言行事,一旦和尚把事情闹大,招来官府的捕快认真盘查,发现他们的身份是假的,通知家属来提人丢脸不说,搞不好还要被国子监问一个冒充生员的罪名,轻则赔礼罚款,重则入狱服刑。
刚才争做浮香入幕之宾的国子监监生们一脸尴尬,尤其是被魁召到二楼又拒之门外的赵姓公子,杀人的心都有了。
别人是否化名,身份假不假他不知道,他可是如假包换,真到不能再真的国子监监生,与他一桌共饮的“国子监同学”被如此羞辱,那心里能舒服?
许新年看见国子监的人吃瘪,心怒放,嘴角几乎翘到天上去:“好啊,好,太好了。”
许平志瞪了他一眼:“好什么好,当和尚不撞钟,学人家钟抢,哪里好了?这叫不讲规矩,没有道义,不当人子!”
“抢钟?抢钟是什么?”许新年表示不懂,怎地爹爹如此激动?抢钟很可恶吗?
“抢钟,抢钟的钟就是,一种声音悦耳,听了能让人醍醐灌顶的乐器,你一撞,哎,它就响,明白吗?”许平志手嘴并用,乱解释一通,发现自己越解释,许家大郎脸就越黑。
总不能告诉许新年,除了那些卖艺不卖身的魁名妓,一般青楼女子的房间后面多数悬挂一个小钟,客人耗时太久,或是忘了时辰,龟公就会摇动钟摆,往内壁撞几下,发出响声催促客人离开,而那些不守规矩,走关系或是加钱插队的行为,便被称为抢钟。
“总之我的意思是,你大哥上去话还没问,就给他把好事……咳,正事搅合了,你还在这儿给他叫好点赞?”
“那现在怎么办?”
“宁宴。”
许七安是大名,宁宴是字,在许府,李茹和许平志要么称呼许七安“大郎”,要么叫他“宁宴”,正如许新年的字是辞旧,大家喜欢叫他“二郎”或“辞旧”是一样的道理。
“那和尚不是要助你们化解血光之灾吗?我看不如这样,你让那和尚见了浮香,帮忙问一问关于周立的情报。”
许七安想了想,觉得二叔的话不无道理,今天能办成的事,何必等到明天,便趁开光大师往回走的时候凑上去,道明来意。
半盏茶后,众人回到影楼小阁,开光和尚上楼去为魁开光,许七安阴着脸走到二人身边。
“怎么样?”
“他要六百两。”
“什么?六百两?”许平志说道:“我早就说这和尚不是什么好人,宁宴,听二叔的话,以后这种钻钱眼儿的朋友少交。”
许新年一脸不忿,刚才在散台上,他还一口一个“大师”叫得欢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许七安默不作声,想起开光和尚上楼前递给他的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心想周立的情报今天问不到没关系,再来一趟便是,反正浮香许诺明晚再见,前后只差一天,应该不碍事。
许平志说道:“等。”
“不回家吗?”
“我要让他知道,许府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许平志说道:“他不与我们方便,我们也不与他方便,想到许府挂单,四两银子怎么够,得加钱,一个月最少八百两!”
“哦。”
许七安觉得这么做不地道,毕竟他跟和尚有言在先,但抢钟什么的确实讨厌,让许平志恶心一下和尚也好,大不了最后由他出面做和事佬呢。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开光和尚抢他的钟,总有一种被环保,被盖帽的感觉。……
与此同时,影楼小阁浮香的房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