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不知多少工坊都懂事了许多,
府衙有如今这幅气象,离不开刘大人的帮忙。
今日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快进去吧,人要在午时之前被三司提审。”
高守声音越来越低,小声提醒。
刘思礼点了点头,跟着吏员离开了正堂,去往锦衣卫大狱。
沉重的铁门轰隆隆打开,一股阴暗潮湿与血腥一下子便扑面而来。
刘思礼脸色平静,表情不动分毫,默默地走了进去。
一旁的锦衣卫眼中露出一些佩服,不是什么文官都能如现在这般风平浪静。
地牢之中,黑暗血腥是一成不变的格调。
每一间牢房中都用脚铐手铐锁着一些朝廷命官,不少人见到他来了,咿咿呀呀地开口求饶,希望有人能来救他们一命。
刘思礼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不作理会。
随着深入,血腥味愈发弥漫,到处都是皮开肉绽,
甚至牢房以及过道上会出现断肢以及皮肉。
这等场景,让刘思礼以为来到了商行的屠宰工坊。
终于,他在靠近里面的一间牢房,见到了正在接受严刑拷打的刘子贤。
他被挂在木头桩上,手脚都被洞穿,被几根粗糙且带着尖刺的锁链狠狠勒住,轻轻一挣扎便会带来一片鬼哭狼嚎。
这也导致,即便他在不停被抽打,刘子贤也不敢乱动,甚至连喊声都十分压抑。
见到这类场景,即便是刘思礼再狠的心,也不由得微微抽动,
放在袖口中的手掌一点点紧握,呼吸急促。
“出去吧。”
跟随而来的锦衣卫挥了挥手,里面严刑拷打之人才丢下手中钢鞭,走了出去。
“刘大人,时间宝贵,有什么话就快说,下官在门口等您。”
刘思礼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等到一行人走后,
他勾起的嘴角一下子消弭,眼神都变得冰冷无比。
“二伯.”
刘子贤只能看到刘思礼的半截身体,但他就是知道来人是谁。
刘思礼迈步走入牢房,里面血腥味更是浓厚。
他来到刘子贤身前静静站定,声音不疾不徐:“疼吗?”
刘子贤狠狠咬了咬牙,猛地将头仰了起来,身后血肉扎进铜钉中,以此来固定身体。
做完这一切,他身体猛地紧绷,汹涌的痛感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让他冷汗直流…
“习惯了。”
刘思礼点了点头: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刘子贤笑了笑,一张嘴就有血水涌了出来:
“二伯,我也不知道会如此啊。”
“这里是大明京城,不是辽东老家,早就告诉你不要肆意妄为,你偏不听,现在落得这般下场。”
“呵呵.”
刘子贤干笑了两声,便没有了动静。
“你的事我会告诉你爹,三司衙门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会给你个痛快。
至于锦衣卫…我插不上手,让你在这里受苦了。”
刘子贤的眼神一下子黯淡,原本努力维持的平稳呼吸也变了。
“二伯,没有办法了吗?”
刘思礼抿了抿嘴,轻轻摇了摇头:
“真正的矛盾不在你,也不在我,这是个死结。”
“知道了。”
刘子贤像是放弃了一般,整个人平静到了极点。
他觉得,这些日子的严刑拷打,已经让他都不认识自己了,
现在得知了最后结果,反而有一股坦然。
刘思礼看了看四周,轻声道:
“今日我前来,是想问一问你,有关俞启纶之事,你交代了吗?”
“交代了…什么都交代了,但他们不听,让我不要乱说。”
说到这,刘子贤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整个人变得面目狰狞:
“二伯,是俞启纶说辽东有好生意,我这才与他合作。”
刘思礼轻笑一声:
“最初你知道是走私南洋的货物吗?”
“最初不知道,后来知道了。”
“那便是了,罪名已经钉死,牵扯再多的人进来也无济于事。”
“俞启纶没事?”
刘子贤心中有些不忿,他想要破口大骂,想要生气,
但身上血淋淋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在吞噬他的力气,让他疲惫不堪。
刘思礼长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这批货最初是俞通渊与平凉侯所操持,只是路途遥远,没有运到京城来。
而等货运到,俞通渊已经跳船了,先前过错既往不咎。”
“怪不得俞启纶说以后不再操持这些事了,原来根在这。”
刘子贤也想明白了,自嘲一笑。
“事实上,原本你能相安无事,
朝廷与锦衣卫也不打算追究这批货物,
但时局变化太快,锦衣卫擅自行事,这才闹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刘子贤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二伯,若是有下辈子,侄儿一定不碰这些大人物之间的事。”
“知道错了?”
刘思礼沉默发问。
“知道了…这些日子小侄已经想明白了,荣
华富贵一时不是本事,能活得长、走得远才是本事。
若是能再来一次,小侄一定不掺和这等事,
好好做一个商行管事,赚一些闲钱。”
刘思礼听闻此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只是手掌冒出了一丝丝细汗。
他轻声道:
“既然你知道错了,我作为你的二伯,也不能坐视不管。
现在事情有了转机,你安心等待,你能不能活…我也拿不准。”
刘子贤有些愕然地抬起头,眼中茫然一闪而过,其后便闪过精光,
不再是以往那般死寂平平,反而多了一股生的渴望,十分夺目!
“真…真的?”
“只是有了些转机,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待消息。”
刘子贤神情复杂,呼吸急促,干涸的身躯有了一丝生机。
“二伯,你要救我…侄儿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一瞬间,刘子贤似乎又恢复了本来面目。
“安心等着。”
见他这般模样,刘思礼与他多说几句的兴趣也没了,
丢下一句话后,便转头离开。
离开锦衣卫衙门的刘思礼如往常一样,在晨时来到了应天商行。
商行已经开门,透过宽敞大门,能看到里面有不少伙计在忙活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则从后门直接走上了五层,
一众管事已经开始忙碌,见到他纷纷行礼,“大掌柜”之声不绝于耳。
在这里,鸿胪寺卿的官职似是被有意淡忘,
所有人都以大掌柜的称呼叫他,这让刘思礼也十分轻松。
他回到衙门,对着门口伙计说道:
“将卞管事叫来,我与他有事商量。”
“是”
不多时,商行的账房管事卞荣匆匆赶来,手中拿着算盘与厚重账本,准备开始昨日的对账,这是每日早晨都要完成之事。
“坐。”
刘思礼招呼他坐下,卞荣如往常一样打开账房,摆放好算盘,说道:
“大掌柜,昨日一层共”
“不…不说这个,我有一些别的事。”
刘思礼制止了他说话,站起身从身后的雕书柜顶层,拿下了一个小盒子,放在卞荣身前。
“这是刘子贤通过商行水陆商船走私谋私所得,
上下游渠道以及最后的散货渠道,还有一些钱财去向都有所记载,看看吧。”
卞荣眼睛猛地瞪大,
看着桌上木盒,满脸不可思议。
他手忙脚乱地打开查看,一笔笔地看过去,其上账目触目惊心…每一笔都数额巨大。
“大人,这…还有留账?”
刘思礼没有解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看一遍后,做好备份,给都察院送去,这就是他们一直想要的账本。”
卞荣吞咽口水,满脸惊容:
“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