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楠,正是那日帮人开脱的高瘦老者。
“绝对是他,那日就是他阻止我们进入探查!”
垂首候在阵外的矮胖老者,心中恐惧,立刻开始甩锅。
“萧怀楠…”
司礼监掌印赵无咎若有所思,“是长留王吧,看来还怀恨在心。”
此话一出,大殿内不少人低下了头,不敢搭话。
长留王乃是当今皇帝萧启玄六弟。
当年争夺皇位失败被软禁,郁郁而终,后代也被削了爵位。
没想到,竟然投靠了妖人。
消息很快传到太庙外。
皇帝萧启玄眼神微冷,“别放过一个!”
“遵旨!”
金吾卫大将军焦万宝立刻抱拳离去。
与此同时,大殿内三人也随之醒来。
“噗——!”
裴宗悌率先睁眼,猛地喷出一小口鲜血,心有余悸道:“太庙被人动了手脚,查祭器。”
事实上,不用他说,众人都已看到。
随着方才术士砸碎自己玉器,太庙上方供奉的神主牌,立刻有几个出现裂缝,漆皮掉落。
“好…好一个宗室砥柱!”
皇帝萧启玄也走了进来,看到眼前场景。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带着刻骨的杀意与失望。
“传旨!”
“玄祭司、都尉司、宗人府,彻查萧怀楠府邸、亲信、过往所有行踪!”
“所有关联者,一体锁拿!”
“让那三位宗师,即刻围杀妖人!朕不管他们在闭关还是在云游,日出之前,必须涤荡京城妖氛!”
“裴卿,执朕虎符,调火器营精锐,按线索封锁相关区域街道!”
“方圆三里,许进不许出!遇妖人格杀勿论!”
“遵旨!”
肃杀之气瞬间笼罩了太庙内外。
清冷的月光下,皇城深处,沉寂蛰伏的力量开始苏醒。
…………
天色渐亮,晨光斜照屋顶。
“这好吃,再来一盘!”
柔远驿内,李衍等人正在用餐。
他们清楚,这驿丞多半是负责监视众人,昨晚之事一出,再想离开就难上加难。
但无论如何,柔远驿的伙食绝对够味。
青瓷碗盛着浓稠炒肝,勾了蒜泥的芡汁裹着颤巍巍的猪肝大肠,蒸腾出咸鲜雾气;
竹屉码着澄黄栗子面小窝头,旁边奶白芸豆卷透出红豆沙的暗纹;
粗陶碟里炸得酥脆的焦圈,蘸进滚水冲开的芝麻酱,再配一勺金红透亮的酱菜丁…
虽说简单,但都透露着一股子精致。
众人整完没睡觉,唏哩呼噜吃的满桌子剩盘。
“好香,给小爷我留点…”
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苏醒的蒯大有闻着味儿扶墙走出。
这小子体格不错,刚摆脱险境,就已胃口大开。
他也不客套,从沙里飞手中抢过豆卷,就着炒肝便往嘴里塞。
李衍也不着急,毛巾擦手后,便喝着热茶等待。
当其吃饱喝足,又捂着伤口龇牙咧嘴时,才开口道:“兔儿爷到底怎么回事?”
似乎是心情不错,蒯大有也不再是那副吊德性,用竹签剔着牙道:“还能怎么回事,欠了人情呗。”
“我有一小师叔,家中幼子染病,求了兔儿爷香囊佩戴除晦才好转。”
“那庙祝请我炼制毛猴阴兵护法,我一时心软答应,谁知从此就被缠上了…”
“兔儿爷受了坊间百姓香火,要超度孩童,我只能帮忙…”
李衍若有所思道:“里面的情况,你不知道?”
“不知道。”
蒯大有摇头道:“小爷我只负责布坛,进了里面,就归兔儿爷指挥,若早知道会惹来如此麻烦,岂会没有半点准备。”
李衍眼睛微眯,“兔儿爷的庙祝是谁?”
兔儿爷是俗神,在京城香火旺盛,灵通的很。
超度那些孩童冤魂还好说,但在外面出手救他,肯定有人指挥。
“是一个糟老头子,自称无名氏。”
蒯大有嘬着牙花子骂道:“让炼制毛猴的也是他,妈德,坑了小爷一把,定不会轻饶!”
“无名氏…”
李衍眉头微皱,忽然想起了那“京城老鬼”。
就在他准备继续询问时,罗明子忽然急匆匆赶来,沉声道:“果然有问题。”
“听说太庙出了事,陛下大怒,已传旨全力围杀孔晦和赵清虚。”
“哪有那么简单!”
沙里飞撇嘴道:“那两人行踪飘忽,怕是人都找不到。”
罗明子连忙摇头道:“这次不一样,他们在京城的布置露了行藏,几位国师会出手,以玄门占卜之术测算方位,衍小哥最好跟我去一趟,召唤阴司兵马镇杀。”
李衍眉头微皱,“他们有法宝,召唤阴司兵马可抓不住。”
“放心。”罗明子看向外面。
“京城的三大宗师都要出手,你正好长长见识。”
“什么?!”
众人闻言,皆纷纷起身。
…………
皇命如惊雷炸响紫禁,但落于京城三处静修之地时,却只激起深潭微澜。
皇城外,西南小巷深处,一座三进四合院门脸低调。
斑驳的朱漆大门,镶着碗口大的铜钉。
门楣悬一块乌木匾,阴刻“止戈”二字。
前庭青砖墁地如水镜,半枯古槐斜靠旧墙,下方大缸内鱼儿游弋。
庭院内,一名汉子正跪在地上。
他身形壮硕如礁石,脖颈处纹着狰狞的船锚刺青,颧骨高耸,左额一道斜劈刀疤隐入斑驳鬓角。
若是京城江湖道上的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
此人,正是京城三大帮会之一,铁锚会的首领罗功胜。
但此刻,这位帮会大佬,却是双膝跪地,不敢抬头,双手高托一柄乌沉沉的断船锚,锚尖倒悬指向自己心口,哑声道:“师父,弟子栽了。”
“京城做事处处掣肘,王蛇是燕王管家安排的人…”
说到一半,又连忙改口,“当然,弟子也有失察之责。”
而檐下阴影中,一名身形魁梧的老头,正稳坐太师椅,边喝茶边看书。
其虽已年迈,白发苍苍,但黑衣短褂下,仍可见古铜色肌肉,板肋虬筋,宛如庙中神像。
似乎看书入神,他指尖轻叩紫檀扶手。
咚!咚!咚!
看似轻盈,但闷响如重槌擂鼓。
院内老槐枝叶簌簌掉落,映得罗功胜额角冷汗蜿蜒如爬虫。
上方之人,正是神州十大宗师之一,大宣神拳会会长,霍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