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玄穹宫
———京畿道,太渊都
一道紫色信符自山南经由中间各道直奔帝京而来。
识货之人只打眼一看便就晓得这是仙朝一流贵胄方才能得御使的紫宸金阙符,每一轮才得一枚,足称珍贵,更可以不分时候,直达天听。
信符迅疾十分,带着紫色尾焰穿过了不晓得绵延了多少万里的四渎之宗、又跃过了足以令得元婴真人赞叹的天流冲。
得了城门上的值日关丞照面看清,掠过高达千丈的城门上头那“太渊”二字牌匾,拂过大卫帝京无数黔首黎庶的头顶,才终于落在了由太祖耗尽大卫民力修建而成的玄穹宫外。
紫宸金阙符殊为拟人地拜过三拜,宫门外百名守宫锐卒一枪杵地、左右两位守宫金将肩头一沉,两把金瓜交错一并,专供仙朝大员上书的丈高甬道倏然开启。
其间传来一阵清风,将紫宸金阙符卷入其中。
直到这时候,这张紫宸金阙符才能窥得玄穹宫真容。
宫墙由辽原深渊打捞的玄罡岩砌成,乃是妫家在太祖初登基时候进献而来。
每块砖石浸泡过三阶妖校精血,砖面看似天然形成的纹路实为诸多巧匠潜心刻下的灵禁,修为稍浅的筑基修士只是凝视太久,亦会七窍流血、经脉错乱。
玄穹宫中本无杂草,一些稀疏长在墙角之中的暗红苔藓是自黎山妖土几位尊者所赠。
当年太祖曾在此迎战妖族大军,不少妖族尊者都在此滴落了精血,化成了数样妖脉灵植,倒是为这皇气甚重的玄穹宫添了几分生机。
这些暗红苔藓论及品级不过二阶,在寻常地方或还算得难得,但在此间便就只能视为点缀装饰。
据传在那些妖脉灵植中最为珍稀的,还要数一株形似龙角的血灵芝,经宗室专人这么近两千年来不断用大妖精血灌溉下来,也已有了助金丹上修突破元婴的妙用。
此为传说、外人难知真假。
一条尽由螭文金砖铺成的宽大中轴两边,从外向内,左手依次是天枢、九霄、封灵、囚龙、焚罪五座高台;右手则是朝元、参星、天罡、问道、明玄五栋巨楼,皆是要害所在,尽由今上信重的贵胄执掌、妙用无穷。
紫宸金阙符随着清风从这十座建筑之中穿过之后,方才停在了今上所在的一心殿外。
殿外悬着一十二盏玉髓宫灯,无分昼夜、长明不熄。灯芯之内各封存着一位前朝遗臣元婴残灵,无有他用,太祖要器师制成时候,只言语过要点灯长明。
再观殿门,确是朱扉金钉,纵横各九。
金钉本也是前朝金丹所炼,后来先帝继位时候内帑空虚,便就以此炼丹制药,着赏朝中有功之臣。今上登基时候稍有好转,是以暂废此制。
是以由四阶赤鳞木制成的宫门上头,至今还各留有一行一列金丹尚存,至于其余门钉孔洞,则由三阶器师精炼云海浮金填补,粗看上去照旧灿光夺目、不失体面。
紫宸金阙符入京在沿路一带心向仙朝的各方势力看来,确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情。可甫一入了宫门,便连脚步匆匆的一众女官都无有心思侧目看去。
足等了半日工夫,才有一个面色红润、身穿青袍的老公从殿宇偏门迎了出来。
这老公不言不语,只是亮了腰间方牌、伸手一招,便就将紫符从清风中引落下来,然后返身便走。紫符亦有灵性,随着青袍老公方牌灵息尾随而去。
行过了不晓得多少外界难得一见的灵金珍器,又遭了数不清的宫军查验过后,紫符方才随着青袍老公,到了一个身着紫袍的白面近侍身前。
“拜见太监!”饶是知道眼前这位是个铁石心胆,青袍老公照旧难禁得住在面上生出来一分媚色。
这白面近侍连颔首功夫都懒得做,只是接过紫符一观,脑中机窍盘算一阵过后,才放入了手中的龙纹木盒之中。
青袍老公似是受惯了这等冷遇,识趣退下。
白面近侍驻足不动,直等到身前矮几上头本来蔫蔫的一捧红倏地振作起来、挺直枝丫,白面近侍方才整衣敛容,入了庭内。
入了庭内,龙座上头是个阔面重颐的中年男人,魁梧十分。
或是因了久居高位,自有威仪,下手那个手持玉笏的紫袍老叟明明修为还要高深于他,气势上却还是被压得低了一头。
“陛下、妫相。”纵是面对两名今代仙朝之中权势最重的两人,这白面近侍面上表情仍是冰寒如霜。
好在庭内奏对的二人似也已习惯了白面近侍这等表现,并不见怪。
不止于此,卫帝反还停了手中朱笔,笑颜答道:“大监辛苦,且尝尝禹王道进献来的新茶。这潮音紫气断供已逾五百年,朕也是托了小儿辈之福,方才能重饮到这等滋味儿。”
“谢陛下。”白面近侍也不推脱,挨着妫相身侧落座饮茶。
卫帝显是个谦和性子,这边才与近侍赐茶,另一头却又与下手老叟好言讲道:“妫相,大监既来,咱们便莫要再争论太久,尚公主于蒯家一事若妫相还有别样意见,那咱们便容后再议。”
卫帝都已将话言到了这等地步,妫玄同自也晓得短时间内确难扭转其心意,于是对前者所言亦是不置可否。
卫帝本以为这老叟就要告退,孰料后者却是将手中玉笏扬起一拜,开腔言道:
“陛下所言甚是,蒯家子尚公主一事事关重大,确是不容轻定下来,免得朝野内外平生动荡。只是今日似有多枚紫宸金阙符入得太渊都来,不知老臣可否斗胆留在此处,听听大监所讲,多少能与陛下做个参详。”
妫玄同固然兼有当世左相和辽原妫家这仙朝一等名门的家主两重身份,可经由各地贵胄传来的紫符却是与各道大员的文书不同,向来由内庭自处,按理来说却不消他这外臣来做参详。
是以这老修今日所请,严格意义上来说也足称得僭越二字,确是对帝不恭之举。
不过今上向来以宽宏著称,闻听得妫玄同所言,面上无有半分怒色,只是微微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白面近侍,见得后者无有异样过后,方才淡笑应允:
“妫相言重了,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白面近侍见得此景,亦放下手中香茗,手持笏板、越步上前。
“陛下,今番有三道紫符自各道而来。其一,山北道总管长顺侯姚固上表请罪,据其所言,他日前于山北道寻得两河道战堂长老王北星,与此僚战过一场,姚固十招即败、不敌而去。
其麾下道兵消亡大半,总管府牙军亦是逃散大半、不成规模。
若不是五姥山庶务掌门急来相救,整个山北道总管府或都要化作灰烬。
五姥山掌门月隐真人已从外海发去诏令,要门下弟子听从长顺侯调遣。王北星前次也已伤于北王殿下手中,想来也难得再次逞凶,不日就当有捷报传来。”
白面近侍所言这头一件事情在府道之中或能算得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在卫帝与妫玄同看来却是不怎么值得一提。
不过到底是坐镇一道的勋贵以紫符递进玄穹宫来,自是不好不应不理,卫帝微微想过一阵,便就轻声言道:
“王獠凶悍,着亲勋翊卫羽林郎将束正德提兵往山北道相助。太医监遴选医官,赴山北道为长顺侯治伤疗养;少府令拣选奇珍,着得用人马赴澜梦宫赠予月隐真人,好生告慰嘉奖。”
白面近侍淡声应下卫帝所言这几件事情过后,其手中玉笏便就自动生出篆字以为记录。
妫玄同对于卫帝所言虽是微微侧目,却是未发一言,只静待着前者再次开腔。
白面近侍又取出一张紫符,这一回的事情虽然要更凶险些,不过这紫袍太监的语气却是照旧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