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到可以覆灭大宋文脉了,这种好,老宗泽承接不住,也不想支持。
“宗相高看文人了。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武夫造反抽刀便是。
变出不可测?
洒家不仅可以杀的大宋上下无人敢变,也能杀的大宋上下无人敢于置喙。
许多事,总要认个错的!
不认,自靖康始,武夫手中刀,便已经斩向了文脉。
洒家一直认为,文武可以并济。
若哪个让洒家觉着文人真的是不成了,逼的洒家挥动手中刀,那可不是杀几个立威就会封刀的。
洒家会杀绝文脉,无非典籍在那,换一群新的读书人,可能会读出不一样的道理。
同时,洒家在等一个机会,那就是武勋盖世的机会。
如今,完颜杲分兵,机会便来了。
汴京守御战若胜,洒家武功,大宋天下无人可制,莫说杀点文人了,杀个官家,也不是不成。
各朝废立,不都是从洒家这类武勋始的吗?”
听到李二头陀的歹毒心思,宗泽不由的后退了几步。
见面前头陀顶着寒风立于城头,眼中布满风刀霜剑一般的杀气,宗泽顿时气馁道:
“看在老夫面上,李枢密终是要学一下制怒的。
道理都在典籍之中,典籍不变,读书人的道理便不会变。
观我大宋为政,也是历朝历代最为安稳的。
只因大宋太祖于为政一项,颇有见地,实属遍观汉唐之弊,才有的大宋新政。
如此百五十年时间,才有我大宋亿兆百姓,亿兆财源。
我大宋虽未复幽云,但百姓、财源,却是历代之冠,汉唐所不及也!
如此大宋文脉,虽有积弊,但李枢密荡涤一下,未尝不可为大宋再续命百五十年的。
青史留名与遗臭万年之间,李枢密还是要做一个抉择的。
如李枢密所言,若能击败城下金贼,枢密武勋,世所不及。
屠戮文脉,枢密一言而已,但文脉兴衰,枢密一言却不可尽决,只因我大宋文脉典籍毁之不尽。
枢密一世不过百年,文脉悠长,却已绵延千年了……”
听着老宗泽的软硬兼施,李鄂幽幽一叹说道:
“宗相所见长远,倒是合了洒家的心意。
只是,分田募兵事,却是洒家必行之事。
谁挡,洒家便杀谁。
因为这是洒家灭金、灭夏、灭草原诸部的根基之法。
兴许洒家荡涤一遍,以后便再无蛮夷南下了。
洒家有武功,也略懂文治。
只是洒家却无一良才,可改宗相口中典籍。
唉……”
听到李二头陀还要改儒家典籍,老宗泽只是一笑了之。
自张载、二程,到如今城中的国子监祭酒杨时,他们弄出了天理人伦圣君在上的洛学新支,只是并不为大宋文脉所接受。
改儒家典籍容易,无非动笔而已,但让大宋文脉接受所改之典籍,可就难了。
莫说李二头陀一介武夫做不成这个,便是孔圣亲至,也一样做不成的。
只因儒学千年,许多道理都在变,不变?
朝臣不许、圣君不容。
想及国子监祭酒杨时,没有被送出汴京城跟着二圣北狩,宗泽也不禁深看了面前头陀一眼。
许多事虽说没有实证,但大宋文脉造就了靖康,皇太后慕容氏伙同李二头陀毁了文脉在汴京的根基,宗泽还是可以看清楚的。
虽说王时雍的百官行述写的惨了一些,但宗泽对随二圣一起北狩的多数汴京官员,也是没有好感的。
只是对官员家眷的处置,皇太后跟李二头陀做的稍差,想着平时雍容的文脉女眷,过着与勾栏娼妓一般的日子,宗泽的双眸也是一黯。
“李枢密眼界长远,老夫不及。
老夫只能预祝枢密万胜了……”
知道自家说服不了李二头陀,宗泽便熄了话题,转头看向城下无边无际的毡帐。
此战,无论胜败,大宋便是跟北方新国金朝,结下了血仇。
斡不离身死汴京城下时,两国或许还有议和的基础,若李鄂破了斜野部数十万大军,宋金之间议和的基础也就没了。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只因大宋对金国有了足够的威慑。
看着汴京城下,许多注定难以回归草原的蛮夷,宗泽的眼光也稍稍放远了一些,若李二头陀真的在汴京城成就了不世之功,那文脉的路又在哪呢?
但现实容不得宗泽考虑文脉,也容不得李鄂为不世之功沾沾自喜。
完颜杲正经统合了大军,混编了攻城部队,这汴京城的守御,就真的很难了。
其后的汴京四壁,金贼一日之内数次登城,也几乎成了惯例。
汴京城头的箭雨,防御起来其实不难,虽说金贼没有竹牌藤盾,但他们有生牛皮,有马皮还有皮袍。
以皮绳扎城下无数的竹矢为骨架,覆上几层皮袍,便可做盾牌之用。
有了挡箭的盾牌,有了冰封的护龙河面,有了无数尸首填平的攻城路线。
高不及三丈的汴京城垣,对签军精锐而言,就不是甚么天堑了。
换了完颜杲本部精锐,只要到了城下便能登城,也不是甚么笑话。
只能说,被老蔡相公化曲为直的汴京城垣,有太多的薄弱处。
而这些薄弱处,则需要现在汴京军民,拿命去填。
自打完颜杲统合了麾下大军,汴京城上城下的伤亡比例,也在大幅度降低。
一日杀敌数万的战绩没有了,很多时候,面对城下有盾阵防御的草原精锐弓手,城头的弩手,也仅仅能打出一比一二的战绩而已。
抬弩盲射这种黑哥战法,也让李鄂很是无奈,抬头就死的威慑太重。
老于战阵的金贼精锐,能很快适应汴京的箭雨战法,同时带着草原签军适应这种战法。
而城头的汴京守军,自始至终要面临的问题只有生与死。
死亡威胁之下,督战队也渐渐变的有近于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