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接以碳钢铁水浇铸刀模,再趁热锻打整形的技术,汴京城中的铁匠已经摸索了出来。
如李鄂所说,大宋在许多事上,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有了吹氧法、有了搅拌法,再有了高热量的焦炭,只凭经验积累,用不着什么科学知识的支撑,大宋的铁匠、炉师们,就可以相对稳定的大量生产碳钢。
而且还可以根据他们祖传的经验,适当的调整一下碳钢的含碳量,辅以淬火的手段,如手砍一样,快速大批量生产破山刀的冶铁技术,现在虽然不能说是成熟,但也可以大规模推广了。
虽说碳钢所做轻锐马刀,还是有些薄脆,但辅以折铁法增加韧性,也可以降低打造马刀的消耗。
碳钢,也算是武备的基础,即便是不太成熟的土高炉炼钢法,对李鄂而言,也足以敷应灭金的需求了。
今日便是铸锅所那边,大批量铸模破山刀的时候,此等大场面,李鄂自然要带上汴京四相。
“李枢密还懂冶铁之法?
这可真是我大宋之幸事啊!
老夫此次进京,带了两子一甥,长子宗颖要学文,二子宗方与外甥黄中辅却是有志于军略。
不知李枢密可否帮老夫管教一下?”
听着宗泽请求,李鄂也不管这是否是监视之举,直接便点了头。
“宗相公所托,自然可以!
宗相公、兄长、计相、梁兄,铸刀如今是易事,汴京对铁料的需求,却是难事。
汴京对铁料的需求,还望四位相公好好筹谋。
洒家所书,火药采矿、木轨矿车之法,已然给了计相。
铸锅、铸刀、铸甲、铸箭、打造蹄铁、马镫,却是以后汴京一刻也不能停的产业。
如今汴京积存的铁料,也就够用到今冬。
今冬来年一战,还不知要跟金贼拉扯到什么时候呢!
明年的铁料,城中所需粮草,这半年时间,四位相公却要筹谋得当。
如洒家说的,大宋州县各官谁做不好便宰了谁。
谁不顾州县生民的死活,也要宰掉。
当此国难之际,四位相公若是不肯下手,洒家派了曹太尉下去,死的人可就不止当地正官了。
三衙马军下去便有费用。
洒家丑话说在明处,马军一旦下到州县,势必要敲打当地大户。
要什么给什么,便相安无事,要了不给,便是罪孽。
这时候,洒家可不识什么文脉与良善之分,洒家眼中只有军资。
你为当地大户,在洒家眼中,便是有了灭门之罪……”
李鄂的话虽直白,却也是在各地上演的实情,曹曚率马军下去处置,因完颜宗翰肆虐,弃城而逃的官员,也是极尽株连之能事。
一地文脉总是相连的,能出一个县官、州府官,弄不好家族便如相州杜氏一样,是个万余人的大族。
即便官员本族不大,也会有各种各样的姻亲关系。
如今曹曚下去的时间虽短,但动辄清剿一县豪绅大户,也令南北官员宗族心中惴惴。
前有一个被灭族万余的杜充杜公美,曹曚下去之后,还真是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刑不上大夫之言破灭,见大宋朝廷一次便灭尽杜公美家族万余人,也是对大宋文脉最好的警告。
大宋不恤叛臣、逃臣宗族,也成了如今悬在文脉头上的一把利剑。
曹曚下去之后,还有收各地宗族田产为皇庄的动作,移三族扒祖坟贬九族为奴籍。
文脉众人看的战战兢兢,但曹曚所到之处的大宋百姓,却给曹曚宣扬出了曹青天的美名。
许多事,公道自在人心,下面的百姓,很多都不知道大宋王法为何物。
如今曹曚率三衙马军下去,宣示了一下大宋的主权之威,留给大宋文脉的便只剩遍地寥落了。
李鄂说了,为当地大户,即是灭门之罪。
宗泽三人俱是看向了新来的运相梁子美,此事之罪,便是他的了。
对其他三相怜悯的目光,原本大名府的梁中书也是坦然受之。
有了这话,他也就有了做事的准则,无非以前的老蔡府是靠山,如今的枢密府也是靠山,按李枢密的吩咐做事就好。
有些话不好明说,有些事也不好明做,曹曚下去只是一次试验,李鄂还要看后续如何。
如今铸刀才是要务,看着铁水被浇入刀模之中,如压铸铁锅一般,刀身被陶模压铸成型后,铁匠们便开始趁热打铁。
破山刀的制造工艺,也被李鄂简化到了极致,刀体压模成型,打一遍刀刃,修整一下刀身,之后就是淬火研磨了。
看着一柄柄破山刀,在铁水浇铸之后,一时三刻便已成型。
宗泽便上前拿起一柄淬火研磨之后的小型破山刀观瞧了起来。
“锋锐尽显,只是这刀,却是不甚规整。”
宗泽所说不规整,便是刀身有些毛糙了。
“宗相,如今太原守军小二十万,汴京守军三十多万。
大名府一带军民,也是二三十万模样。
山东一带的东平、青州二府周边,聚山东军民五十余万。
粗略算来,我大宋军民,至少二三百万,与战国之时,一国动兵,便是人口一成相比,还是差了六七百万。
汴京铸刀,眼前就要装备这二三百万人,长远所见,千万人上下。
这千万青壮,便是我大宋国祚不坠的底气。
如今这国难时候,倒是不好要求过高,这刀能杀人破甲,也就够了。”
李鄂说完,便让匠师为宗泽手中破山刀安装了木柄。
他拿起刀,便朝一旁的带甲木桩劈砍捅刺了一番。
众人先看被劈零落的战甲,再看甲胄下的木桩,破山刀之名,倒是不坠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