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铎亦然,屈着长腿半跪着,一条腿的膝盖抵在地面上。
有冰凉的酒精倒在他手臂上替他清洗。
唐观棋拍拍他的手臂,明明年轻的脸庞却严肃认真,冷静和他说话:“握拳,把血管鼓起来。”
应铎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他听话握起拳,外面的人替他涂碘酒,紧接着有针管扎入他皮肤里,抽走半管血。
随后是用签摁紧他的针口,贴上医用胶带。
外面的麦青扒着洞口问:“boss,您需不需要补充体力?”
应铎却轻声喃出她的名字:“观棋。”
唐观棋回头看他,应铎淡白的薄唇蠕动一下:
“你要吗?”
她平静无波,收回视线看向缝隙外:“我不需要,你们找的人到了没有?”
“快到了,十五分钟以内。”麦青应她,句句的语气都恭敬,应铎从来没有听过麦青对他以外的人恭敬尊重到这个程度,像是麦青已经发自内心信任,认同这个人。
应铎的视线始终在她身上。
而唐观棋知道暂时出不去,她靠在缝隙附近的地方坐下休息,应铎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两个人对坐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唐观棋低低开口:“是谁把你弄到这里的?”
应铎视线根本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声音都像是缠着的涟漪交织不清:
“今日凌晨坐电梯,一出电梯就被迷晕了,对方有备而来,冇看见人。”
唐观棋敲了敲地面:“你知道这层楼的存在吗?”
应铎看着她身上的擦伤,血迹已经凝固,他此刻想为她做很多事,却连上药都要分辨他是否还有机会:“不知道。”
唐观棋却感觉这次设局不对。
一个d的主事人都不知道,还有谁能知道?
对方绑了应铎却不撕票,不发信息要钱,不把他移到更远更难发现的地方,就绑在d,绑在应铎最熟悉又最陌生的地方。
甚至他面前还有格纹窗,一睁眼就可以看见外面,知道自己在d大厦,清晰了解自己的定位。
一般绑架绝对要避开这个雷点,对方目的是什么?
这洞穴一般的地方太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唐观棋还在思索。
应铎的声音很低,像是低到尘埃里:“观棋。”
她轻嗯一声。
却听见男人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黑暗洞穴里的暗涌好似要将人淹没,明明相隔有些距离,呼吸却被缠绕到一起甚至缠得像漩涡。
唐观棋坐在角落里,应铎看不清她素白的面庞上有什么表情,只是明暗不清,借光只能看见她白皙的耳垂。
片刻,这洞穴响起一声女孩的声音:“我冇说过不要。”
尘埃落地的一句话,这段时间的一切似乎都终于重重落地。
那些担忧思虑不甘,那些恨来恨去的思绪。
其实不过是恨她没有那么爱他,恨她为什么不和他一样被她一举一动牵扯思绪,恨她为什么不想他不念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丝毫不想他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
只她一句话就土崩瓦解,有后知后觉的甜蜜揉在心悸里。
应铎的胡茬都冒了出来,他眼底微红:“你搬出去不是想和我分手吗?”
唐观棋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没说我不回来了,我只是想出去想想。”
他忍住那些要倾泻而出的洪流,终于敢启唇一步步问他本以为没有资格问的话,听起来似乎还平静温和:
“那怎么把财产都交接给办公室了?”
唐观棋动了一下,她的头靠着墙壁,闭上眼,声音仍然是波澜不起的,似她早已经将一切想清楚:
“我想以后和你相处的时候平等些,不想靠你。”
他心底燃起希望,想继续问以后是否还能在一起,却看见她压了压大腿。
这像是休止符一样的动作,暂停所有要问出口的话。
她以后还会和他相处,不代表是作为爱人,他们还有可能在股东会见面,在各种名利场碰见。
他只能问出那一句:“和我待在一起很不舒服吗?”
“嗯?”唐观棋睁开眼睛。
应铎的声音像水一样温润,却揭开这痛人的事实,自嘲地苦笑:
“你感到压力的时候,总会压一下大腿,其实我知道了。”
唐观棋沉默了一下:
“我这是在比利时爬楼摔到的旧伤,有时会痛。”
意识到这竟然是乌龙,应铎有一种滑稽的荒谬感,在黑暗中自嘲又感到万幸地笑了。
唐观棋不知道他笑什么,又沉默了两秒,挪到缝隙旁边淡声道:“麦青,验血结果出来了吗?”
麦青立刻爬过来:“我正想和您说,经过化验,对方用的药应该是三磋仑,镇定神经麻醉药物,但boss吸入不多,不会有慢性后遗症,没有毒性。”
唐观棋却意义不明地看了应铎一眼,又收回视线问:“确定只有三磋仑?”
“是。”麦青应。
唐观棋却微微蹙眉:“有没有致幻的副作用,比如莫名其妙笑或哭之类的?”
麦青:“?”
她迟疑了一下:“没有的事。”
应铎意识到她误会了,也只是低下头垂眸笑着,一只手搭在曲着的膝盖上,一条腿伸直,格纹窗投入熹微的光,给他清瘦利落的轮廓镀上一层光芒。
而唐观棋得到没有的答案,又挪回原地休息,这附近贴了极厚的隔音,听不清外面的响动,不是贴着缝隙都听不见外面动静。
应铎一直看着她有点鬼鬼祟祟的动作,眼底一直带着很浅的笑意盯着她看。
唐观棋都感觉到了,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莫名其妙收回目光。
应铎此刻真正松弛下来,低声问她:“那我们还有以后?”
唐观棋拿起旁边地上的小石子在手上抛了几下,很轻很轻应一句:“嗯。”
应铎看着她抛小石子,他的声音温厚,带着磨砂一样磁性:
“我这段时间以为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唐观棋的动作停了,石子落回她手心稳稳停住。
她在暗处开口,她声音很静,像一潭平静的绿水,说话的人想得很清楚明白,才有这样稳的语气: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对你的感情是假的,我一直都中意你,只是深浅变化和你知道的不一样,一开始是有借势的心,只想玩玩,但没多久开始就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