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之中,田雄坐在上方,下方左侧乃是徐信,仲谟则是坐在右首
仲谟看向上方的田雄,拱手行了一礼,便开口说道
“田总兵,我家将军已按总兵所言,放弃剩余首级,承认总兵府所报战功”“商队的路引保书亦已送入城中,足以证明商队清白,总兵府为何还不肯发还我家将军货物”
田雄闻言,脸上却是神色冰冷,开口说道
“承认?当真以为老子是那些不通军事的文臣吗”
“宁海城所报的战功本就是假的,本将不过秉公行事,何需他陈天宠来认!”
“至于什么商队清白更是可笑,宁海身处前线,城中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哪来的钱买丝绸”
“你不是要告诉本将,这些丝绸都被宁海城的百姓穿了吧”
“你等天天运年年运,这般多的丝货到了哪里,你等自己最清楚”
“宁海竟敢违背朝廷之令,私自将丝货运往明廷,还敢在此狡辩”
仲谟闻言,脸色也是沉了下来,田雄如今一共扣了宁海两万两银子的货
宁海得知货物被扣以后,陈天宠也是开始通告孙枝秀等人,向田雄施压
陈天宠每年给孙枝秀与宁绍台道陈谟等人那么多银子,就是在这个时候用的
但陈天宠却是没想到,数方施压之下,这田雄竟然还是扣着宁海的丝货不放,陈天宠无奈之下,也只得令仲谟亲自上门讨要
仲谟脸色此时也是冷了下来,开口说道
“明人不说暗话,这批货最终会流向哪里,自然瞒不过田总兵”
“但田总兵需要知道此事非止我宁海一家在做,田总兵当真准备要在浙省鱼死网破吗”
田雄闻言,脸色也是微微一变,陈天宠往明廷走私货物固然是大罪,但却根本成不了把柄
因为此时整个浙省,不单是宁海,而是所有人都在做这些事情
宁海一家在做自是大罪,但当所有人都在做的时候,那就无法以其为罪了
如今浙省之中,宁海,新昌,金华,严州,所有靠近明军的前线军将,都在与明廷之人做生意
这些各地总兵可不是在吃独食,他们后面同样有人
如今浙省上下,上至巡抚,下至军将商贾,几乎所有人都在从走私中取利
若是田雄敢把此事揭开,不要说田雄这个浙省总兵,就是浙省总督萧起元,也同样要死
田雄沉默片刻,却是忽然冷笑一声,开口说道
“本将与你们这些人可不同,你们这些蠹虫皆在往明廷卖货,但老子可没做过”
“老子自然不敢揭开此事,但老子却能押住你宁海的货,你等若是不服,自可到朝中去闹,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最后是谁吃亏”
田雄固然不敢揭开走私之事,但相应的陈天宠一边也同样不敢张扬此事
这些货本就不干净,若是田雄打定主意要与宁海作对,陈天宠此时也当真没有方法
仲谟脸上神色难看,沉声说道
“我家将军自问与田将军素无恩怨,末将此次前来,亦是希望与田将军开诚布公,田将军到底有何要求不妨之言”
陈天宠固然与田雄没有恩怨,但谁让陈天宠就在田雄的辖区之内呢,他既做不得走私,那他就要把银子从陈天宠身上挣回来
田雄闻言也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说道
“那本将便与你开城布公,从今往后本将的这份例银,每年要提到五千两”
“这不可能!”
仲谟闻言,却是立即开口回绝,宁海要从宁波运货,先前自然也打点过田雄,宁海先前每年给田雄的例银是两千五百两
两千五百两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多大的数字,但实际上田雄拿了这笔银子以后,根本什么也不用做
这些商货的采买转运都由商号完成,田雄唯一要做的就是商货在宁波转运之时,闭上一一只眼睛,然后这两千五百两银子就能到手
田雄现在却是忽然狮子大开口,要将例银提升两倍
每年给田雄增加两千五百两例银,宁海自然出得起,但这个口子宁海却决不能开
田雄例银升了两倍,给孙枝秀的要不要升,给宁绍台道的要不要升,给督府衙门的例银要不要升
若是此时田雄这边一扣商货,宁海便立刻给钱,要是别的地方有样学样,也扣了宁海的货向宁海要钱,那陈天宠给是不给
仲谟神色一沉,开口说道
“田将军,例银都是先前已经定好,各方已经通行数年,田将军如何能出尔反尔”
“以前是以前,你等最近运往宁波的货越来越多,本将镇守宁波,你等运得货越多,本将担的风险就越大”
“本将为陈天宠担了这般大的风险,自该拿更多的钱!”
“当然,你等若是不想给,那也自可去寻什么道台巡抚,本将倒想看看谁有这般大的胆子,敢出来保下这批赃货”
仲谟脸色一片赤红,显然已是怒极,但上方的田雄兀自端起茶杯,脸上神色平静,恍如未觉
场中沉默半晌,仲谟似是这才压住怒火,冷声说道
“在下可先行补上两千五百两,但这批货已经迟了一个多月,不能再拖,必须立刻起运!”
“这提升例银之事非是在下可以做主,在下返回宁海后会即可禀告我家将军,由我家陈将军做主”
田雄放下茶杯,看着强自忍耐着怒气的仲谟,却是轻笑一声
“那就交钱吧,什么时候交了银子,你们便什么时候去运货”
仲谟冷哼一声,直接起身就要离去,田雄看着拂袖而去的仲谟,却又是开口说道
“告诉陈天宠,别的地方本将管不着,但宁波本将说话还是算数的”
“少一两,你宁海城以后就不用往宁波城运货了”
仲谟闻言,脚步只是略微一顿,而后便连头也不回,向着堂外走去
仲谟走出府门,脸上的愤怒之色忽然消失不见,仲谟扭头看向身后的总兵府,却是冷笑一声,而后直接大步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