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漪如此说道。

在她面前，秦妲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就这么紧闭嘴唇。

在不算漫长的对峙后，其中一只小猫气势的后劲不足，率先选择妥协，回到桌前坐下。

林希对服务员小姐姐挥手示意没关系，然后拿起自己那杯奶茶吮吸一口：

“看你现在又哭又闹的样子，我们怎么也不可能去找沙耶合作吧……唉，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那么任性的性子？”

“……没有。”

秦妲小声说着什么。

林希没有听清，愣了下：“嗯？你说什么？”

“我没有又哭又闹。”

秦妲咬牙切齿地提高音量，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她炸毛的样子看起来很吓人，脸色始终阴沉，但这种状态在林希这里有一个非常具体的词汇能够形容——虚张声势。

就好比如果不保持冷漠和距离的话，一下子就会崩溃掉，把最羞于见人的内心暴露出来。

她在对自己生气……虽然还不清楚生气的原因……但凭借这股气势秦妲得以维系保护在自身人格面前的甲胄，让它们不至于立刻脱落。

仅仅是在街上偶遇沙耶，就能让一向摆烂的她变成这种样子，看来过去受到的心灵创伤还真不小。

“……知道了，是我失言，抱歉。”

林希叹了口气，主动帮她把奶茶插上吸管，递了过去。

从连环杀人案后拒绝出席庆功宴开始，林希便察觉到秦妲并不如她内心表现出来的那样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

她其实是个要强的人，甚至对自己要求高得过分。

那种摆烂态度更多是在明白无法触及心里目标后的自我保护，很多人在一夜之间自我堕落，也是出于差不多的原理，本质属于找借口麻痹内心。

——看，是因为我故意摆烂才没达成，而不是我做不到！要是认真去做的话，肯定能轻轻松松……

看着面前的问题小孩，林希内心微微叹气感觉到麻烦。

怪不得在源界探索和迷宫中都很可靠、看起来并不社恐的秦妲会成为家里蹲，原来大的还在后面。

“妃妃，你说你曾是童话伞的一员，那童话伞又为什么会解散？”

虞漪不依不挠问道。

她和秦妲关系很近，自然也清楚如果不去逼迫后者，秦妲会自己找个安全的洞窟藏起来，选择逃避。

正因如此才会逼她回来坐下。

秦妲不敢看她的眼睛，把视线挪到奶茶店落地窗外喜庆飘扬的彩旗上。

“因为我退出了。”

虞漪愣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退出了，所以童话伞解散。”秦妲转过头，“问到这里已经够了吧，总之我现在不管和魔女、童话伞还是沙耶都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也不用因为我过去那些小事来担心我。”

说完后她仿佛自己都刺痛一下，又强调般重复：

“我没问题的，不用担心。”

虞漪还想说什么，林希已经在桌上伸手拦住了她：“好，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接下来是活动时间！”

他站起身来对两人招呼道：“走吧。”

“去哪？”

秦妲抬头问。

“亚兰机关的训练室，我问了佟学姐，亚兰机关对成员提供器材全备的战斗训练场地，正好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切磋一下。作为团长，我要随时检查队友发育…咳，实力是否有稳定进步。”林希随意地说道。

“……可为什么突然我要和你打架？”

秦妲瞪大眼睛，显得完全不理解。

“积累的压力总要释放一下吧，我可不想你自己在心里憋坏了，哪天又突然说出想要退队那种话。”

林希理所应当回答。

他内心自我感叹，当这个怪盗团团长可真是为成员操碎了心，既要负责指挥和战利品分配，又要负责心理辅导。

秦妲呆呆看着他，片刻后仿佛被眼前男人轻佻无所谓的态度激怒，顿时拍桌子站了起来：

“……真是令人火大啊，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好！切磋就切磋！”

见到她昂扬的斗志，林希无奈一笑。

旁边虞漪悄然对他竖起大拇指，以表支持。

……

“真是的~妲那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

沙耶穿梭在人潮中，小小的个子并不起眼，总是会被人下意识忽略掉，只能像只仓鼠般挤来挤去。

与她的体型映衬，沙耶真的很像小孩子。

明明在搜索秦妲的身影，但总是会被沿路上有趣的东西吸引注意力，变得忘乎所以。

比如现在，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双眼发亮盯着路边摊位上的手工糖画看了好几分钟，口中发出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欢呼。

摊主是个和善的中年人，将才画好的青蛙糖画挂在展示架上，对沙耶挥了挥手：“小姑娘，要不要买一个？又好看又好吃！”

“好呀，我要陆行鸟图案！”

沙耶想都没想就同意，拿出粉扑扑的个人终端，查看个人余额。

紧接着脸色一下子就苦兮兮的：“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哎呀，是家人没给零花钱吗？真是太可惜了，下次再来吧。”

摊主说着客套话，然后便见到一双我见犹怜的水汪汪大眼睛。

几分钟后，沙耶高兴地举着糖画，又蹦又跳：

“谢谢摊主！你真是个好人！”

摊主看她雀跃消失的背影露出苦笑，只能挥了挥手告别。

拿到糖画的沙耶像是捧着稀世宝物，哼着歌走过一个又一个转角。

过去好几分钟，终于回想起自己的目的，赶忙朝四周张望。

结果还是没发现秦妲的踪影，于是又开始抱怨：“真是的~妲到底在哪里呀？”

她低头盯着造型可爱圆润的陆行鸟糖画，用力长大嘴，咔嚓一声咬掉陆行鸟的脑袋。

“唔…一般货色。”

她脸上的童真消退，咀嚼时发出咯吱声，直到刚才还很珍惜的糖画被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天空开始飘起小雪，晶莹雪花慢慢飘下，落在沙耶鼻尖上，让她打了个清脆的喷嚏。

“哇啊！好冷~”

她自言自语哆嗦了一下，手指顺便在音乐盒表面无节奏敲击，视线懒洋洋朝道路两边横扫时陡然一亮。

“哈！是妲！”

沙耶捕捉到在人潮中一闪即逝的秦妲三人背影，兴高采烈地就要追上去，进行跟踪。

只是才迈开几步，忽然有个撑着伞、西装革履的大人像一座山拦在她的面前。

沙耶不得不停下，努力抬起头去看‘山’的真容。

“沙耶·阿黛尔小姐。”秦翰沉稳地叫出她的名字，“好久不见了。”

“哦！原来是你呀，妲的哥哥，Ciallo～(∠?ω<)⌒☆”

沙耶恢复童真样子，用标志性的动作和语气向他打招呼。

说完后她就要从旁边开溜，结果又被侧身拦住。

秦翰盯住她，用和善却客套的语气继续说道：“既然来了黄昏城，不如就让我这个当哥哥替不成器妹妹尽一下地主之谊，替沙耶小姐接风洗尘。”

沙耶扶额，面无表情：

“秦翰，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碍事？”

“在家里经常被妹妹嫌弃讨厌，明明小时候还会很黏我。”秦翰噙着微笑，似在自我调侃，“不过做家长的，被讨厌就被讨厌吧，都要经历这个阶段。”

他的微笑慢慢散去，用真挚的语气继续说：“她现在很幸福，所以过去的东西就让他过去吧，不要总像梦魇一样缠绕过来。”

沙耶眯起眼，竖起手指立在嘴唇前：

“……妹控还真是恶心。”

“谢谢夸奖。”

一高一矮的两人互不相让对视，凌冽的寒气忽地从高空吹下，雪花夹杂烈风让每个路人都不约而同裹紧衣服。

这阵风吹了好一阵子，秦翰却没有动，因为他有那把举在头顶的黑伞。

只是这风的轨迹确实刁钻，绕开了伞盖，还是打湿他的衣领和袖口

待到寒风停歇，秦翰掸去衣服上的雪，沙耶在乐器盒上敲击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嘛……既然秦翰哥哥那么热情，那人家恭敬不如从命。”

她变脸露出灿烂和甜美的笑容，“就请哥哥带人家在黄昏城维尔蒂纳逛一逛咯，好几年没见，哥哥应该还记得人家的喜好吧？”

秦翰从善如流，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礼物盒：

“当然，沙耶小姐，你爱吃甜食，又对甜食的制作要求很高。我做了焦糖布丁，不知道几年后的今天还是否合你的口味？”

“哇！”

沙耶眼睛亮晶晶的，三两下撕开包装盒。

“那我就不客气啦！”

“……当然。”

秦翰稳稳地回答，余光始终注意着远处谈天说地慢悠悠走远的林希三人。

直到他们完全离开酆天门中央大街的范围，才收回目光。

“沙耶小姐，慢点吃，布丁我准备了很多。”

“嗯！秦翰哥哥的手艺没有退步，沙耶最喜欢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