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一愣。

“姐姐，你能不能请我喝奶茶？”

“我们那时候父母别说骂两句，抓起棍子就打也是常有的事，也没见谁要死要活的。他们倒好，说都说不得，都是祖宗！”

这时，沈佳音开口了。“他们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这个，沈佳音是信的。

沈佳音拒绝了，又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头，就转身打道回府了。

沈佳音想了一会儿，突然道：“不，一定会有办法的。而且我始终觉得，比起逃离以后怎么活下去，如何让他们有勇气逃离，而不是内耗至死，这显然更重要。”

这一次，唐糖也赞同地点点头。

“如果沟通不了，并且觉得忍无可忍，那就逃离吧。可逃离也有很多种方式，而死亡是最不可取的一种。”

“……她说她总是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有时候听着她爸爸打呼噜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把小姑娘送回家里，已经是十二点过了。

这一夜，沈佳音睡得并不太好，迷迷糊糊间想到唐糖，素未谋面的跳跳，还有安臻……

她想办青少年救助中心，她还想办学校……

“你们只是学习就已经觉得压力山大了，他们除了工作还要照顾你们，还要承受老板的火气，来自陌生人的为难，尤其是经济上的捉襟见肘，他们压力大不大？他们会不会也觉得喘不过气来？他们会不会也有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候？”

“就像你长大了，有想法了，很难完全去理解三四岁的孩子那些天马行空又极其幼稚的想法一样。父母的年纪摆在那，加上生活的压力，导致他们很难完全站在你们的立场，用你们的方式去思考问题。”

“妈，我跟姐姐出去买奶茶，可不可以？”

“骄阳大大，如果你有了孩子了，你会不会鸡娃？”

唐糖就带着沈佳音出门。一路上听到的，全都是跟跳跳有关的话题。

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没来得及正式开花，人就没了。

“救护车和警察都来了，确认已经没救了，也确认了是自杀，就让殡仪馆拉走了。”

“大概率不会，但规矩还是会立，该努力还得努力。我可以接受他平凡，但不能容忍得过且过甚至摆烂。”

“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

“我们不是不想学习，我们已经很努力了，可成绩就是不好，我们也很着急，比谁都着急。”

“我接受你的道歉。还有，希望我有帮到你。”

“跳跳的事情，我不知全貌，所以不好评价。”

只怕是凶多吉少。

七楼！

“那兴趣呢？你会支持吗？”

唐糖听得手攥成拳头，很想冲上去朝他们大吼一句：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逻辑有点乱，一如她的心情。

“好。”

提到好朋友，小姑娘再次哽咽起来。

沈佳音摆摆手，表示没关系的。

“逃去哪里？我们愿意干苦力活换饭吃，别人也不敢要我们，怎么逃？”

毛小兰再三道歉，并留沈佳音住下。

“可你们不知道，在被社会毒打过的父母心里，学习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他们做梦都想着时间能够倒流，回到那个最简单最幸福的年龄。然后拼了命地努力，再也不要重蹈覆辙。”

“姐姐！”

关于第一次见到跳跳，关于自己跟跳跳相处的点点滴滴，关于青春期女孩的心事，还有来自父母的烦恼和压力……

这个时间，吃宵夜才刚刚开始，大排档特别热闹，那些喝着啤酒的男人声音特别大，给人一种欢声笑语的感觉。

“这还真不是我想多了，是真的。我有一次无意中听到跳跳妈妈跟人聊天，就说跳跳不听话，都是让我家唐糖给教坏了……”

再说了，跳跳已经不在了，就算跟他们争个输赢，又有什么意义？

“姐姐，你也这么觉得吗？一切都是因为我们自私自利我们脆弱我们不懂感恩？”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还会拒绝。但发生了跳跳这件事，她是真的怕了。

唐糖原先呆呆地坐着，听到沈佳音的声音就反射性地弹起来。

两个人就在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来，喝着奶茶沉默地看着马路对面那家大排档。

唐糖愣了一下，也知道自己态度不对，于是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因为距离比较远，沈佳音到那边已经接近十点了。

毛小兰也不傻，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又不想自己听到。“去吧。”

唐糖一边说，一边随手揪片叶子，低头将它撕成了碎片。

可最终，她还是把这股冲动给压回去，因为她知道根本没用，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听不进去的。

沈佳音没有接话，这话也没法接。

嘬掉了半杯奶茶，唐糖终于平静了许多，也终于忍不住开始倾诉。

沈佳音没做过母亲，可她毕竟两世为人，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所以还是能理解父母的苦处的。

“我不让唐糖过去看，是怕她看了那场面会做噩梦，还有就是怕他们把错算在唐糖头上，说是她唆使跳跳跟家里作对，唆使跳跳用跳楼来威胁父母。”

“今天不是周末吗？唐糖他们要练习，跳跳忍不住去看，被她妈知道了，又是骂又是打，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难听的，孩子受不了，就直接跳下去了。”

沈佳音从村口一路走进去，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今天这起自杀事件。

唐糖现在情绪失控，沈佳音也不好追问具体原因，只得说：“唐糖，你是希望我过去吗？”

“你不是让唐糖组建狮队吗？唐糖就去找跳跳，可她家里不同意，就没参加。”

接下来，两个人没再说什么，在巷子里一家奶茶店买了两杯奶茶，然后去了村外的森林公园。

”做骄阳大大的孩子一定很幸福。”

沈佳音又拍了拍她的肩头，转头问毛小兰：“现在什么情况？”

沈佳音连忙放下笔，边接通电话边站起来，随意活动一下肩颈。

“喂，邢瑀川？”

“骄阳，车祸的调查结果出来了。”